【白鹿的救赎】
(一)
马路上大雨滂沱,偶尔驶过一辆汽车把地面的积水压起一人多高,打在酒吧
橱窗的玻璃上。玻璃后面两个男女相对坐着,男的是个二十出头仍略显稚气的少
年,女的则已经是个妇人。
妇人慢条斯理喝着红酒,把目光锁定在少年身上,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情愿,
少年没有与她对视,只顾着外头,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是心猿意马。
「我离婚了。」
妇人闪烁着眸子,想从少年脸上捕捉到什么。
「我料到了。」
少年从外头圈回驰骋的「猿马」,低头摆弄手里那只艰量版ZIPPO 火
机,他喜爱收藏ZIPPO。
「不高兴吗?」
「我应该高兴吗?」
「不应该吗?我是你母亲,而你讨厌他。」
母亲?这两字像尖利的刺狠狠在少年心头扎一下,他紧紧握着打火机,手指
被握得发白。她总是结婚,又总是离婚,所有的时间都被她用来忙活这两件事了,
她还能想起她儿子的样子吗?等她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长大成人,没有母亲的
童年,已经成为永不可更改的历史事实,所以他高不高兴又与她何干。
「我讨厌的人很多。」
「我知道,包括我在内,对吗?」
「他对你不好?」
「不是。」
「他破产了?」
「也不是。」
「那是你有了别的男人?」
「我在这买了房子。」妇人似乎不想纠缠在这上面,她说:「我搬来和你一
起吧。」
少年假装出来的淡定终于被惊起波澜,忍不住抬起头去看母亲。母亲的眼睛
里有很多东西,有曾经认识但已经变得陌生的,也有似有若无不容易被察觉的,
可是他察觉了。察觉了又能怎样,他理解得了吗?他的聪明远远比不上母亲。
「搬来这里?你……不打算结婚了?」
「你希望我结婚?」
少年沉默不语,他怎么可能希望自己母亲又结婚,只要是个人都不希望那样。
他虽然没有母亲聪明,但也不笨,所以他心里是高兴的,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第一
次高兴。
「明天带你去看房子,帮我参考一下,如果你不满意就不要了。」
「不是已经买下了吗?」
「还没有,只交了订金,可以退的。」
「那订金岂不是白白送给人家了?」
「无所谓,就当钱包掉了萝!」
少年刚刚才放松的心又是一紧,像被谁捏了一下。这么多年了母亲仍然没有
改掉她的坏毛病,她爱享受,爱享受就需要更多的钱,所以她结婚又离婚,离婚
了又结婚,和她结婚的男人都有钱。钱多了也去得多,她花钱简直就是拼命,拼
命花钱,大概是富婆的通病吧。
少年讨厌母亲的这种做法,他曾试图说服自己去恨她,可是怎么也恨不起来,
同样他也不能说服自己去爱她,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爱过她,每一次见面,他
只扔下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离开了,从来都不需要藉口。
但奇怪的是,这次见面和以往不同,从开始算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十分钟,这
是一项新纪录。创纪录总能令人欣喜,连老天都为他们走出融冰的第一步而庆贺,
它欢快地把雨越下越大。
时间一秒秒流过,纪录一点点被刷新,除了从马路上传来的雨声,周围几乎
没有一点声音,酒吧早早把音乐关掉,就剩下两个客人,点的又不多,何必为他
们浪费电费。
「你饿吗?要不一起去吃宵夜?」
妇人看看表,很庆幸宵夜的时间到了,不失时机地向儿子提出新建议。
「我不饿,你饿了?我煮给你吃。」
妇人心喜若狂,就好像一个乞丐意外的捡到了一袋金币,还不必担心会人来
认领。儿子煮东西给自己吃,那是天塌下来都从来没有过的啊!
「哈,我倒忘了你是个厨师,好啊,你煮我吃,顺便看看你住的地方。」
天公作美,两人从酒吧出来的时候雨势变轻了,水滴化做絮状飘浮在空中,
他们可以漫步回家,少年的家就往在附近。
妇人是第一次来到儿子的住处,这是租往的一间简户型。所谓简户型,意思
就是它比小户型还要小,只有一厅一室一卫,而且都小得可怜,厨房更是没有,
在客厅的窗户前安放个炉灶就算是厨房了。
少年下厨的时候妇人全程陪在一旁观摩,儿子工作的样子深深吸引着她,他
每做一个动作,从配菜、开火、炝锅,到入高汤、下食材、调火候,她都觉得既
新奇又可爱,尤其是他凝神专注的样子。
夜宵做好了,普普通通,不过是一碗汤面,上面摆放着几根青菜和一只荷包
蛋。妇人捧起碗先喝一口汤,然后夸张地回味了一分多钟,谁都看得出她在向儿
子谄媚,而且做得相当肉麻。
「你不吃吗?陪我一起吧!」
「我不饿,你吃吧。」
「来嘛,分你一点。」
「我真的不饿。」
「来嘛……」
母亲的嗓音仍和她年轻时一样悦耳,就算少年的免疫力再强也顶不住,他摆
上一副新碗筷,看着母亲一夹一夹往他碗里分面,青菜和鸡蛋也都各分他一半。
这顿宵夜吃得很痛快,母亲情不自禁打了个饱嗝,即使是打嗝她也打得和寻常女
人大不一样,说好听就是好听。
看儿子收拾碗筷和炊具对妇人来说也是一种享受,她说:「今晚我不想回酒
店了,在这住可以吗?」
「嗯……好!」
妇人大喜,问儿子有没有多馀的睡衣,因为自己没带,她要穿他的。
少年没有睡衣,他从不穿睡衣睡觉,他给母亲一件自己的T恤。T恤很宽大,
穿在母亲身上却丝毫没减掉她的半分韵味,反而增添了一道别样的风情。母亲的
身材还是那么好,少年的脸开始红起来,不敢多看。妇人偷偷的乐,在儿子面前
骄傲地展示自己的腿和脚。
妇人出浴的模样可爱极了,红扑扑的两边脸蛋和亮闪闪的一对眸子,她希望
儿子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可惜他已经回房去了,客厅里不再有他高大健壮的身影。
妇人走进卧室,儿子正在收拾床铺,见她进来,他说:「今晚你睡这,我换
了新被单。」
「那你睡哪儿?」
「我睡客厅。」
「嗯,有吹风筒吗?」
少年递给母亲吹风筒,妇人站在镜子前吹头发,当然是站着,男人可没有梳
妆台。正因为是站着,妇人的长腿暴露无遗,很白很美,很能让人想入非非。
「看什么呢,要不要来帮我吹吹?」
妇人扭头看看儿子,少年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尴尬地退出房去,轻轻关上房
门。
雨停了,水滴掉在窗户的遮阳蓬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也许是被这声音吵到
了,少年一直都睡不着,又或者还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思绪万千,想理理不清
楚,不得已打开窗户点上一支香烟,以为抽烟真的能放松情绪。
母亲再一次离婚,她说不打算再结了,这是真的吗?她说她在这买房子,要
搬来和他一起,这也是真的吗?她为什么突然想这么做?又为什么告诉我?仅仅
因为我是她儿子?难道……
少年有些沮丧,这些显然都不是他期待的真相。他拼命抽烟,直到抽完整整
一包,当要去拿新的时,就发现母亲倚在卧室的门框上看着自己,也不知看了多
久,暗淡的灯光照在她的大眼睛里,也照在那两条白白的腿上,反射回来的光芒
变得眩目刺眼。
「睡不着?」
「嗯,有点儿。」
妇人款款走到窗前与儿子并肩站在一起,向他要一根烟抽。少年拿来香烟给
母亲点上,自己却没有点,他还不想和她做同样的事情。看来要拉近彼此心里的
距离,母子双方还需要做出更大的努力。
妇人抽烟的姿势很优雅,既然优雅,那就得慢慢来,抽一根花的时间比儿子
要多一倍,她的时间跟钱一样多,花起来不忌讳大手大脚,抽完了她问儿子烟屁
股扔哪儿。
少年从母亲手中接过烟蒂拿到厕所冲掉,回来就不敢再站并排了,母亲的身
体太香,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否抵挡得住,他有些犹豫,直到母亲叫了才机械地走
过去,站在距离她一尺左右的地方。
夜风吹来,吹得妇人的身体发抖,她感到冷了。少年微微向母亲挪动了两步,
希望她能够暖和一些。这小小的两步看似平常,但此时此刻所起的作用却是不可
估量的。
母亲抿嘴一笑,轻轻对儿子说声谢谢,儿子心口也是一热,情不自禁叫声妈
妈。这声「妈妈」让两个人瞬间都怔住,多少年了,他叫她妈妈还是在他八岁以
前,妇人鼻子一酸涌出泪来。少年想为母亲去拿纸巾,却被她迅速拉往,「别走,
行吗?」她央求儿子。
少年木偶一样被母亲靠在肩膀,身体笔直僵硬,手也没处放。母亲的幽香像
敌人一样凶狠毒辣地攻击着他,搞得他神魂颠倒昏头转向,从未有一个女人像现
在这样靠在自己身上,这让他感觉好神奇,即便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谢谢你!」妇人说。
儿子以沉默来回应自己,妇人并未感到失望,她仍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儿
子应不应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听到了也就满足了,看来失眠带来的不全都
是坏处。只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做好思想淮备。
外面的灯光彻夜亮着,天不明它是不熄的。但人却不能不休息,母子相互依
偎站了很久,都很累了,儿子说:「你去睡吧,很晚了。」
「你不睡吗?你不睡我也不睡,我陪你!」
「我睡。」
「嗯,晚安,儿子!」
「儿子晚安」这是这一整夜妇人唯一的愿望。早上起床时儿子已经去上班,
走前为母亲做好了早餐,仍旧是一碗面,但味道比昨晚的好。吃这碗面妇人花了
更多的时间,每吃一口她就闭一闭眼睛,很认真很仔细地品味着,毫无疑问她的
认真完全发自于内心,因为眼下没有旁人,不必做态给谁看。馀下的时间全部被
妇人用来期盼儿子早点下班,当然,她也不是光坐着盼,得做点什么,作为儿子
留宿自己的回报。
妇人去找活儿干,转悠了半天才发现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想收拾衣柜,柜
子里迭放得整整齐齐,想洗衣服,衣服早就洗好了晾晒起来,想擦地板,地板已
经擦得比镜子都亮了。
她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打开衣柜重新审视一遍,必须得找到破绽。终于让她
发现衣柜的最底层摆放得似乎不是很规整,男人啊就是粗枝大叶,她摇着头叹着
气,仿佛自己就是一个专业的家政妇,于是她开始动手整理那些「不太规整」的
衣物。
在衣物的最下面妇人又所有发现,那里压着一只盒子,既然是压着,就必定
是个秘密,或者是比秘密更重要的东西,所谓压箱底嘛。妇人很矛盾,盒子开是
不开都很困难,开,偷窥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不开,好奇心终究会害死自己。
最终她选择保命,自己不说没人会知道。
盒子打开了,里面放着一样东西,妇人认得这东西,是个自慰杯,她的第二
任丈夫也有一个,只是手里这个要长大了许多。
呸!年纪轻轻的怎么也用这种东西,你有这么长么!妇人面红心跳,当她打
开杯盖,脸就更红心更跳了,原来假体开孔的形状居然和自己很相像,简直是一
模一样嘛,也有宽厚肥大的阴唇,窄窄的洞口同样也吐出一条小肉舌来,唯一不
同的是假体光秃秃的没有一根阴毛。
这纯属巧合还是蓄意为之?一定是巧合,儿子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的,不对,
他见过,但那时候他还小,才刚刚出生,怎么可能记得住妈妈的形状,真是个傻
瓜!妇人骂自己愚蠢,望着假体开孔的地方出神,这东西又冷又干,还是死的,
能让人好受么?她好奇地把手指插进洞里,里面凹凹凸凸如崎区的山路,握感还
算可以,但比起自己那就差得太远了。
抽出手指一瞧,没有浆,又傻了不是,假货哪来的浆啊!妇人赤噗一笑,心
说你呀真够变态的,这东西你也有啊,玩个什么劲呢?她小心翼翼把假体收好,
尽可能摆得和原来一样,又不放心,左看右看半天才逃也似的离开。
妇人回到客厅,再没有心思玩家政妇的游戏,一言不发盯着自己那根手指,
翻过来看过去一遍遍不厌其烦。对面漆黑的电视萤幕上印有她的影子,只看不清
那张娇美的脸蛋到底是红的还是白的。
「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响把妇人吓一大跳,原来是儿子来电话了。
「你还在……唉,我是说你还在我家吗?」
「在,在的……」
妇人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孩,回答的声音很小,连大气都不敢出,得亏粗枝大
叶的儿子没听出什么异样来。
「那好,我做了午餐,这就叫人送过去。」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妇人笑靥如花,儿子关心母亲,知道
她不会做饭,所以做好了叫人送来。会是什么呢,又是一碗面吗?那味道肯定和
之前又不一样了,一定会更好的!瞧她欢天喜地的样子,仿佛那个捡到金币的乞
丐又得到一碗免费的剩菜汤一样。
午餐送来了,是几样小菜,有香煎三文鱼、素炒肝尖、蚝油小芛、花样小泡
菜、一盅乌鸡汤,外加一小碗米饭,份量不算多,但很精致,荤素搭配也刚刚好。
看得出儿子很用心,因为他还送来一瓶红酒,虽然比不上她平常喝的,却也系出
名门。妇人在感动中大开食欲,美美地享用专属于她一个人的午餐。
食物越美味就越能激发母亲对儿子的念想,妇人不等用完午餐便急忙忙给儿
子打电话。
「我好无聊,我去看你吧!」
「可是我有工作要忙,恐怕抽不出时间陪你。」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只要看看你就行了。」
妇人草草结束用餐赶回酒店,她得换套行头,再化化妆,总不能素颜去见儿
子吧,她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儿子,也给他的同事们,他们就等着羡慕
他吧!她想。
半顿饭的工夫,妇人乘车来到儿子工作的地方,这是一座雄伟的建筑,楼顶
上赫然立着四个金字「九洲饭店」,每个字足有三人来高。在饭店餐饮部的员工
榜上,妇人找到儿子的名字,他排在第一位:熊燃,行政总厨,国家特级厨师。
「您好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说话的是个服务员,妇人友善地冲她点点头:「我是熊燃的母亲,他在吗?
我想见见他。」
「哦原来是熊总厨的妈妈,他在的,请跟我来。」
服务员把妇人领到一间办公室前,先向里边禀报一声,然后请妇人进去。
妇人走进办公室,儿子熊燃正和他的老板谈话,见到她,他们都站起身来,
那位老板热情地向妇人打招呼:「想必您就是小熊妈妈了,请坐。」
熊燃为母亲和老板做介绍:「这是我们总经理骆少,这是……」
「我姓白,白鹿,是熊燃的母亲,骆少你好,给你添麻烦了。」
「阿姨哪里话,您客气了,我和小熊情同手足,您叫我一声小骆就好了,您
请坐。」骆和给白阿姨倒杯茶,再请她坐下。
这骆和其实是九洲饭店老板的儿子,现任饭店的总经理,也算是半个老板了
吧,年纪不算大,长熊燃六七岁的样子,一派西装革履,颇显得精明干练。
骆和中断和熊燃的谈话,和他母亲聊起天来,从五岳三山到九洲四海,内容
无所不包无所不纳。
白鹿发现骆和不但年轻,而且见多识广,谈吐高雅又不失幽默,为人也谦和,
没有半点大老板的架子,与他谈话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不自在。
骆和也觉得眼前这位白阿姨人不仅长得漂亮,气质更是比寻常女人高出一筹,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被她体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她娓娓的嗓音和语调,听起
来就那么的舒服,天籁之音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两人交谈甚欢,彼此传递着好感,倒让坐在一旁的熊总厨感觉自己变成多馀
的一个人了。
聊天持续了一个多钟头,熊燃完全插不上话,弄得他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只
能郁闷地在一旁默默听着。
心细的白鹿发觉儿子的处境尴尬,便站起来告辞,同时也替儿子告辞,为他
向骆少请半天假。
骆和大大方方地批淮了,在送客人离开前,出于善意他邀请她母子参加今晚
在饭店举行的舞会,据说界时会有很多重量级人物现身捧场。
白鹿愉快地接受邀请,她自不会错过这种结识大商巨贾的机会,当然了,主
要目的还是出于为儿子的前程着想。
(二)
白鹿辞别九洲骆和,带着儿子直奔她买房的楼盘而来,昨晚说好的要带他来,
要他帮忙参考参考。
在路上少年熊燃就已经有些不快,一来母亲太任性,怎能随意就把他从工作
中拖走,即便请过假了也是不妥的,自己资历尚浅,理应多把时间用在工作上才
是;二来母亲才认得骆和多久,便与他打得火热,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情以何堪?
想起母亲有过多次婚姻的经历,他怀疑她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售楼部大厅里人影寥寥,三两个温饱方才解决的看房客,对着模型犹豫半天
也没敢出手,看来传说中楼市火爆的场面,许是开发商自己做出来的。
白鹿不是看房客,她是买房客,已经交过订金的,她订的是最高端的户型。
售楼小姐自不敢怠慢,热情地为她介绍工程的进度情况,说什么工程品质和地段
都数最最上乘,即便以后有新开的楼盘也不可能和现在这个比。她还不知廉耻地
施展出马屁功,称白女士眼力如何如何魄力又如何如何。
白鹿不是傻子,本不屑于听她胡说八道,但出于真心买房,也就耐烦下来了。
当被问及交房的期限时,售楼小姐又拍着胸脯一再保证定会如期交房,否则愿退
两倍房款。
看她表演,熊燃觉得好笑,心想别再拍了,再拍可就真变成飞机场了。
正当售楼小姐唾沫横飞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青年也掺和进来,不到他
开口他瞎答话,像苍蝇蚊子一样讨厌,而且他还不时捞起左手袖,生怕别人看不
见自己手腕上那只卡地亚表。
更为可笑的是他居然把一部iphone 6手机时刻拿在手中,动不动就
在人前晃一晃,好像手机比卡地亚要金贵许多。看他这人,年纪与骆和相仿,样
貌也不赖,却无人家半分潇洒,俗气得很。
「等等,这位先生你谁呀?没看见我们正在说话么?瞎掺和什么,请你离开!」
白鹿很不耐烦,语气也相当不友好,就算是厚脸皮的售楼小姐也尴尬起来,
正想介绍那个男青年,哪知男青年抢在前头说:「鄙人是此处楼盘老板,请教美
女芳名。」他对白鹿的无礼视而不见,涎着脸索要她的姓名。
白鹿捂着嘴夸张地哦了一声,大呼久仰:「原来是楼老板,失敬失敬,鄙人
姓赵。」
「唉唉,鄙人是开发楼盘的,并非姓楼,请赵美女不要误会鄙人的家族姓氏。」
「那楼老板的家族姓氏叫什么?」
「赵美女如果有兴趣瞭解鄙人的家世,请随鄙人到这边来,听说你已经交了
订金,鄙人可以把订金如数奉还,鄙人还可以在房价上给你打个七折,如何?」
房价打七折?那可是相当诱人的,然而白鹿却看不上,不是看不上那七折,
而是看不上眼前这人,她藉口有急事拉起儿子扭头就走。那鄙人在后面拼命追赶,
嘴里直喊「六折五折」,当房价降到四折三折时,已看不见「赵美女」的倩影了。
好不容易才逃脱鄙人的追踪,白鹿母子哈哈大笑,一个笑弯了腰,一个笑岔
了气。
笑完了母亲问儿子想去哪里,儿子说想回去上班,母亲嗔怪儿子呆脑袋,都
请了假还回去干嘛,不容分说便拉他去逛街,说是要给他买套西装,这么大个人
连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出来见人。
两人来到城市最繁华的地界,这里商铺林立名店云集。
母子连逛了四五家店,都挑不到中意的,原因只有一个:熊燃嫌贵,几千块
买件衣服?不就一身皮吗,哪儿就值当了,三五百都嫌贵了。
儿子挑三捡四让白鹿颇为不爽,说你一个年轻人做事如此不痛快,又不花你
钱你怕什么,警告他从现在开始闭嘴,不淮再出半点声音。
熊燃也自知不识抬举,彼此的关系才刚刚有所缓和,母亲必定急着讨好儿子,
怎能拂了她的好意,想想也就同意了,一切都听母亲的。
白鹿这才笑颜逐开,挽着儿子走进阿玛尼,这回她不让儿子自己挑了,叫售
货员小姑娘把摆在最显眼处的那套拿来。小姑娘拿来了,熊燃又习惯性地想去翻
吊牌,偷眼见母亲柳眉倒竖,只好把西服套到身上。
「哎哎,看,我儿子!」
白鹿洋洋得意,小姑娘也溜须拍马翘起大拇指。俗话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名
牌货就是不一样,穿在身上立刻就变了一个人,比原来何止精神百倍。
「就要这件,算算吧。」
「这是今年的最新款,吊牌价一万七,太太。」
「打几折?」
「抱歉,不打折。」
「开玩吧,我朋友昨天也在这买过一件同样的,怎么就打了八折呢?我是听
他介绍才过来的,怎么就得不到同样的待遇呢?你们这是歧视性销售,信不信我
到商管部门去告你们。」
「对不起太太,昨天不是我当班,所以不瞭解情况,您那位朋友叫什么,我
可以查一查,我们每销售一件商品都是有记录的,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也可以
给您打八折的。」
白鹿脸一红,她哪有什么朋友来买过,在这里她压根就没有一个朋友,恼羞
成怒之下,蛮横的性格又开始发飙了。
「你甭管他叫什么,要么八折,要么告你们,你自己选吧!你们口口声声顾
客是上帝,可实际上呢?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很抱歉太太,八折真的不可以,这是公司定好的,我一个小小的销售人员
哪有那么大权力改价啊!」
「那谁有权力?」
「店长。」
「她电话多少,我跟她谈。」
「对不起太太,店长的号码是不可以随便透露的。」
「那好,你打我说。」
「这……这真的不行啊!太太,我不敢……」
「什么?你工号多少,我要投诉你慢待顾客,你就等着被解雇吧!」
这小姑娘是新聘来的,胆小怕事,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直吓得要哭。在一
旁的熊燃不忍心,劝母亲见好就收,不一定非要在这买。白鹿想想既然硬的不行
那就来软的。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给你们店长打个电话,打八折我要两套,一套
我儿子,一套我丈夫,今天先拿我儿子这套,回去让他爸爸看看,如果满意明天
再来拿另一套,如果不满意就换别的款式,总之两套我一定会要,这总行了吧?」
小姑娘每销一件货都有提成,这下子一次就卖出两套,提成可不算少,便转
忧为喜,说:「那好,我问问看。」
见小姑娘进里面打电话,熊燃急了,说这哪行啊,这不是骗人吗?白鹿狠狠
瞪儿子一眼,说刚才的警告你忘啦。
母子正要发生争执,小姑娘就出来了,高高兴兴说店长同意了,但明天那套
要先交一百元押金,到时从货款中扣减。白鹿同意,让小姑娘把西装打好包,又
交了钱,拖上儿子迅速开溜。
衣服是买到了,但熊燃并不觉得有多开心,反而还感到害怕,不是因为母亲
贪便宜,而是因为她砍价的方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威胁和欺骗,什
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其实熊燃并不真正瞭解自己的母亲,白鹿是个贪图便宜的女人吗?真要那样
她大可去瞭解那个地产商鄙人的家世,何必为省下区区三四千块大费周章,砍价
她是乐在其中,当然也不能否认她的砍价方式是拙劣了些。
「怎么啦,衣服不称心?」
「衣服再贵再好也是那样一穿,称不称心有那么重要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儿子这番话在白鹿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在反驳与沉默之
间她选择了后者。熊燃有些后悔,他不苟同母亲的做法,却不能不认同母亲为挽
救与儿子及及可危的关系而做出的努力,她是那么投入,那么的不惜一切代价。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咱们回家吧。」
熊燃很巧妙地向母亲发出一个信号,白鹿聪明,明白他的话外之音,他这样
说无异于默认他的家母亲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必再多馀地提出任何请求。白鹿
皱着的眉头这才又重新舒展开来。
为了晚上的舞会,白鹿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当然她也没忘记打扮自己
的儿子,她给他穿上新买的西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又端详一番才算满意。出发
吧!她发出欢快的声音。
他们来得早了,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已有几个心急的客人耐不住性子搂
到一起跳了起来。白鹿扫一眼四周,没发现骆和的影子,也许还没来吧,她找个
地方坐下,叫两杯饮料与儿子边喝边聊。不多会儿她去上洗手间,之后就没有再
回来,而是饶有兴趣地欣赏墙上的名画。
「小姐,肯否赏脸跳支舞?」
白鹿回头一看是个中年男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很斯文,便嫣然一笑向他
伸出玉手。
「恕我冒昧,请问小姐贵姓?」
「姓白,白鹿。」
「啊,很诗意的名字,和它的主人一样美!」
「谢谢!」
「那边有个小伙子一直盯着咱们,真没礼貌,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盯着一位女
士有失风度吗?这是一种登徒子的行为!」
男士的话在白鹿心里点醒了什么,暮地回头望向儿子,儿子也正望向她,看
不清他脸上写着什么,凭藉女人的直觉,白鹿敏锐地嗅到一股异常强烈的敌意,
敌意的背后又似乎稍带了什么东西,这种东西是如此难以捉摸,连一向自诩聪慧
的白鹿也参不透其中的道理,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
「他很年青不是吗?」
「但年青不能做为有失礼节的藉口不是吗?太没有教养了,常言道子不教父
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对他的家风我持保留意见。」
白鹿一听,甩手将男士推开,招呼也不打就迳自离开了,把他像腊肉一样晾
在舞场中央。
恰巧这时候骆和也到了,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白鹿,三步并做两步向她走来,
万分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不跳了吗?舞曲还没有结束。」
「那我们把它跳完。」
白鹿搂着骆和故意到那位腊肉男士面前悠悠然转了几圈,却连看也不看他一
眼。
骆和与白鹿一个才子一个佳人,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出尽了风头,满场就
数他们最为得意。人们的目光都被聚焦到这两人身上,羡慕、忌妒、愤恨,什么
样的表情都有,甚至还有的目露凶光,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你有女朋友吗?」
「你看我像吗?」
「不像。」
「答对了,你很聪明。」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你这样的。」
「呵呵,我老了!」
「老了才更有味道。」
「你很会逗女人开心。」
「你开心吗?」
「想逗我开心,得多下工夫。」
「哦?那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机会?」
「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
「好,我一定努力争取!哎,小熊好像不太高兴,他怎么了?」
熊燃自始至终都死死盯往母亲,绝对不是欣赏她的舞姿,因为他脸上没有任
何表情。一个人脸上没有表情,往往代表他心里有股怒火,只不过这股怒火被强
行压住暂时没有爆发而已。
「也许是工作太累了吧,小孩子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
「我很欣赏小熊,为人正直坦诚,工作又努力上进,像他这样的年轻人现在
不多了。」
「是吗?那骆少可得多多提携哟!」
「这个自然,他现在已经是行政总厨了,这都是我向父亲极力推荐的结果,
我想再过几年,让他做个副总也是不成问题的。」
「嗯,那我替他先谢谢你了!」
骆和在白鹿面前极力邀功,把自己比做萧何比做伯乐,虽然其中不免有夸大
其词的地方,但熊燃受他恩惠总是真的。
男人们趋之若鹜,竞相邀请白女士跳舞,骆和显得大肚能容,并不反对自己
的舞伴被别人请去。他有他的考量,所谓上山打猎见者有份,是绝对不能吃独食
的,更何况白鹿不是他的个人财产,如果加以阻止反对,不但显得自己小器,还
极有可能会引起她的反感。
白鹿落落大方,几乎是来者不拒,尽显她高超的交际手腕。
但有两个人她没有跟他们跳,一个是她的儿子熊燃。熊燃没有邀请母亲,也
没有邀请别的女士,有女士主动来邀也都被他婉言谢绝了。整个晚上他都待自己
小小的地盘里闷闷不乐,当舞会进行到一半时他离开了,没有向任何人道别,包
括母亲。
白鹿本来是想趁这次机会和儿子再拉近些距离,主动邀请他跳跳舞,无奈追
求者太多让她应接不暇,等回过头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儿子了,也就只能做罢。
另一个就是搞笑的那个地产商鄙人,今晚的舞会他也来了,他应该也算是个
「大人物」吧。在商贾政客云集的场合,鄙人处处陪着小心,尽量不显露自己搞
笑的本质,但藏头藏尾努力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在「赵美女」面前露了陷。他看
见骆和被众人羡慕,难免心里痒痒,忍不住也去请求美女赏脸跳支舞。
「赵女士,你好啊!」
「楼老板,你也好。」
骆和听得一楞,因何这两人都改的姓氏自己竟然不知?后听白鹿说起下午的
事才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炸了肺才算罢了。那鄙人在一旁窘得无地自容,若是
能把骆和剁碎了吃掉方才解他的恨。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地产界巨头张老板的公子
本市十大有为青年张彪,这位是白鹿白女士,你们来重新认识一下。」
「原来是张公子,久仰久仰,鄙人白鹿,请多关照!鄙人在张公子楼盘买的
那套房子,打三折的承诺若是还有效,鄙人将万分感谢!」
白鹿效法古时女子的模样给张彪盈盈施了一礼,她左一个鄙人右一个鄙人,
直把张彪弄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极不自在。
「咳咳,白女士真会开玩笑,鄙……我从来没有开过这么低的折扣,不知你
是从哪儿听到的?」
「怎么你忘啦,你追我们的时候不是喊着四折三折吗?」
张彪支支吾吾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总之就是不知该怎么应对白鹿的提问。
「可能是我听错了也不一定呢,真要打三折岂不是亏大了,就算是傻瓜也不
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你说是吗?张公子尽可放心,我是不会死乞白赖向你要三
折的。」
「哎哎,是是,一定是听错了,白女士不愧是女中豪杰巾帼丈夫,够仁义够
爽快!但不知女豪杰肯否赏一小脸,和鄙……和我跳支舞呢?」
「哎哟,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本来也想答应你的,但骆少已经约定我做他
的固定舞伴,他是舞会的主人,我哪敢把他扔下不管,那多失礼呀,你说是吧?
下次吧,下次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赏你一小脸,今晚真的是很抱歉!」
张彪讨个没趣,他似乎对骆和有些忌惮,性性地离开了。贱人,别落在我手
里!他愤愤地想。
白鹿睁眼说瞎话,她和所有男士都跳过,这谁都看见了,骆和望望张彪离去
的背影,替她担心起来。
「你得罪他了,这不是好事。」
「得罪他又怎样?瞧他那名字,不就是一个包工头么,还怕了他了,又不求
他什么,还能把我吃喽啊!」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刚才你说在他那买房,是真的吗?」
「是啊,怎么了?其实只签了购房意向,还没交房款。」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跟你说?为什么?你能帮我拿到低折扣?」
「那倒不是这意思,我们家也有楼盘出售,早跟我说我可给你优惠的。」
骆家也涉及地产业?儿子怎么没跟我提起过?白鹿一楞,眼珠接着又一转,
马上做出一个决定。
「那我把他那边退了,在你这买怎么样?」
骆和受宠若惊,马上就答应下来:「好啊,给你打九折。」
「九折?那我得考虑考虑了,那边给我的是七折哦!」
「有那么低吗?好吧,我也给七折,外加送一间车库。」
「那边也有送呢!」
「两间,我送两间,再免两年物业费!」
「五年!」
「唉,这个嘛……」
「骆少……」
「好好好,五年就五年!」
「谢谢骆少,你看,我在你这买房也算是给你们长了人气对吧,我在那边签
意向是交了订金的,退订的话订金可就……」
「好吧好吧,订金我赔给你,这总行了吧?我说姑奶奶,算我求求你行吗,
千万别再提要求了,我已经是大出血,你还要逼我跳楼啊!」
「那好吧,谢谢骆少萝!」
白鹿心喜若狂,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儿子,但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这孩子上哪儿了,走了也不告诉妈妈一声。她拨打儿子电话,关机了,许是没电
了吧,他去哪儿了?回家了?回想儿子今晚的表现,她隐隐感到一丝不祥,不等
舞会结束便匆匆向骆和告别。
依着骆和是要亲自送白鹿回去的,可白鹿说什么也不肯,她说骆少是今晚的
主角,为了她把全场客人晾在一边不合适,有失礼节。其实她哪里是为了骆和的
礼仪着想,她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住在一个简陋破旧的社区。但骆和说让她一个
人离开实在是不放心,坚持一定要送。无奈之下白鹿只得提了个折中的办法,让
骆和派司机送她,骆和同意了。
然而白鹿并未让司机直接把自己送回家,而是藉口看朋友在一处高档社区门
口下车,等司机把车开得没影了才改乘出租赶往儿子的住处。
(三)
说点题外话,看大家对前两章的评论,条数虽然不多,但我很欣慰,看得出
各位都很用心,在此且先谢过。从回复中我发现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认
为铺垫过长,难觅肉戏踪影,一种主张文火慢炖,做一锅好汤。
就个人写作方式来说,我倾向于后者,我写东西从来不会为了铺垫什么而拼
凑字数,所有情节安排都是为了故事的完整性。如果单纯为了肉戏而写作,我可
以一写几大章,只不过到那时您是否还有兴趣看得下去呢?
所以,心急的朋友请耐下心性慢慢看,面包一定会有的。实在是不耐烦了,
那就等到出现肉戏的章节再来吧,我想这也是赏文的一种方式,就像是买鱼一样,
也有顾客只要中段不要头尾的,这个我理解,怪不得大家。不论怎么样我都感谢
各位,希望获得你们更多的关注,点赞也好,踢馆也罢,总之多多益善,欢迎欢
迎!
小小做个说明,这篇文章的男女主角我是这样定位的,女为主男为次,白鹿
第一,熊燃次之,所以熊燃的戏份不会超过他母亲,前面写得少是因为还未轮到
他。过去太多文章以男性为第一主角,似乎有些大男主义的嫌疑,希望关注《白
鹿》的朋友能为了白鹿稍稍转变下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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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家门白鹿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弥散在极度压抑的空气中。凭藉外面
的亮光,她看见儿子孤独地坐在客厅里,在他面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只空瓶子。白
鹿打开窗户散散酒气。
「喝这么多酒,不开心啊?」
这个问题明显多馀,谁都看得出来她儿子不开心。
「你很早就走了吧?」
第二个问题也多馀,但却引来儿子异常激烈的反应,把白鹿吓一大跳。儿子
几乎是喊着说:「我不走还赖着干嘛?妨碍你开心?我有那资格吗?」
「干嘛呀喊这么大声,耳朵都被你喊聋了!你怎么了,我跳舞让你不舒服了?」
「是,我就是不舒服,就是看不得你和那些人聊聊我我!我恨所有和你在一
起的男人!」
儿子的话白鹿不是很明白,有点惊愕地看着他:「你……今晚到底怎么啦?
我和他们是正常交际,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太敏感了。」
「正常交际?正常交际用得着搂得那么紧?没别的意思会眉来眼去?我敏感?
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对你不怀好意!瞧他们那样我都觉得恶心!」
「那你们骆少呢,你也觉得他恶心?」
「骆少骆少,叫得好亲热啊!少跟我提他,我最烦的就是他!」
「我这么做只是想为你多争取机会。」
「为我争取机会?天大的笑话,你是为自己争取机会吧?哦我明白了,你是
看中他的钱才跟他套近乎的吧?那好呀,你干脆卖给他得了,你不是经常这样干
么?我不在乎又多一个后爸!」
儿子的话深深刺痛了白鹿,她勃然大怒。
「熊燃你放肆!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别忘了
我是你妈妈,是你的长辈,你必须尊重我!」
「妈妈?哈哈哈,妈妈?那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提醒我让我知道自己还有
你这样一个妈!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当你风流快活的时候,有没有
想过你儿子过得怎么样?我被亲爹赶出家门,就因为我不小心摔坏他老婆一只镯
子,这只镯子值多少钱你知道吗?两千块!就为两千块钱亲爹连亲儿子都不要了!
我去爷爷奶奶家,他们说我是野种把我撵了出来,还说我活该不如死了算了,那
时候你在哪儿呢?我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像狗一样被人欺负,讨一块钱去买馒头,
他们说那钱是我偷的,抢了钱不算,还扒光我用冷水来泼,我没饭吃没衣裳穿没
地方睡,天寒地冻倒在路边生病,那时候你又在哪儿呢?要不是我师傅收留,我
早就死了!你真要是我妈,这些事就不能不问!」
白鹿脸色惨白,羞愧和自责让她无地自容,想不到儿子这些年原来过得这么
凄苦。可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之后又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提?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说得轻巧,没电话没位址,连个打听的地方都没有,你让我上哪儿
找你去?」
「那你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提?」
「提?有用吗?你还能让时间倒流回到过去?你还能保护我不让我受欺负?
当你知道的时候已经晚啦,懂吗,晚啦!」
熊燃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
尊菩萨。」
「什么,你要赶我走?你让我上哪儿去?」
白鹿大吃一惊,怎么也料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儿子竟然要把自己赶
走,起因仅仅是因为自己跳了几场舞。
「你不是很本事么?去住你的高级酒店,去找你那些正常交际的男朋友,总
之你爱上哪上哪儿,我管不着,只求你不要来烦我就好。快走快走,我不想再看
见你!」
「对不起,儿子,妈妈知道错了,妈妈对不起你!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补偿你,
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不想再离开你,求求你,
儿子,妈妈求求你!」
「放手,你放手,用不着你来补偿我,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以
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熊燃狠心地推开母亲,快步走回卧室把门锁死,不管母亲是喊是哭都不给她
开门。
白鹿见儿子是铁了心要赶她走,伤心欲绝,把嗓子都哭哑了,她最受不了的
就是这个,以往都是她甩别人,从没有别人甩她的,今天儿子先是大骂她一通,
尔后又要把她扫地出门,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臭不可闻。
被儿子赶出家门的白鹿除了酒店再没地方可去,在这里她是举目无亲遍地无
朋,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原先下榻的酒店,好在还没有退房。
然而服务员说什么也不让她住,理由是她既没有房卡也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
证件,这些她当然都没有,都儿子被锁在房中了。真是岂有此理!白鹿火冒三丈,
在大堂大吵大闹,吵闹声引来酒店经理,这经理也是个泼辣性子,见死劝不住,
干脆叫来保安把她撵走。
两次被赶的白鹿真成了过街的老鼠,但就算是老鼠尚且还有个窝,而她却连
张铺盖都没有。她几时受过这样的罪了,羞愤、自责、委屈一起拥来挤压她的泪
腺,她嚎啕大哭,哭腻了又破开嗓子大骂,骂苍天不公,骂丈夫不义,骂酒店不
仁,有辜无辜统统骂了个遍,就是不骂她儿子,但不骂不代表就不恼他。
压了半天马路,她累了,想打个车子,可司机师傅们谁都不敢停车,以为遇
到了疯婆子。
实在是没辙了她才不情愿地拨通骆和的电话,叫他来接自己。
骆和那边刚刚才结束舞会,他驱车赶到现场,看见白鹿失魂落魄拎着鞋子坐
在路旁的花圃边上,眼影和粉彩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冲涮得一条条的,把柔美
的脸蛋装扮成一只大花猫,那一头青丝也凌乱不堪地散搭在香肩上。
骆和既惊讶又好笑,忙问发生了什么事。白鹿自然不会把实情告诉他,随便
撒个谎敷衍过去,又叫他给自己开间房休息。
开房对骆和来说是信手捻来,他在自家饭店给白鹿开间最豪华的总统套房,
趁机也跟了进去。对不起了熊燃,你别怪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明天
你把我劈死我也认了,今晚这朵牡丹无论如何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此时的熊燃,呆呆坐在客厅里发楞,母亲走了,是被儿子赶走的。他恨她的
无情无义和放浪不羁,同样也恨自己没本事使她有所收敛,他以为彼此之间的关
系已经缓和,但实际上这仅仅是霜冻到来之前稍纵即逝的一丝回暖而已。极度的
压抑让熊燃感到不适,他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熊燃踩着单车像是找人,又像是漫无目的闲逛。
不多久他来到一条胡同,这是一条幽深狭长的小巷,由于昨日大雨,积水尚
未干透,道路泥泞不堪,两边各家各户也都门庭紧闭,胡同里鲜有行人来往,只
偶尔能看见几只老鼠跳跃着穿过路面。
在一户人家对面立着一支灯杆,杆顶上那盏灯如一只昏花的老眼,发出的光
线既暗弱又飘忽,竟不能把眼皮下的道路照亮,在墙根处投下一大片黑影。熊燃
扶着单车站在黑影里,每次来他都站在这里,平静柔和地看着对面那扇门,好像
知道门一定会打开一样。
莫约过了十来分种,门果然开了,一个瘦弱的女子送一个男人出门,寒暄几
句男人便趁着夜色消失在巷尾。那女子弹掉手里的烟头,转身把门关上,但马上
又再次打开,用疲惫的眼神望向熊燃站身的地方。熊燃把车子靠在墙边,起身走
向女子,女子并末说什么,闪身让他进去。
两人进了屋里,熊燃照例环顾一周,屋子打扫得很干净,仅有的几样陈设也
被摆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女子是个会持家的人。
女子给熊燃递上香烟,熊燃摆摆手说:「不抽了,上火,嗓子有点不舒服,
花花呢?她睡了吗?」
「嗯,坐吧。」
女子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久久地吸了一口,才慢慢把烟雾吹向空中。她穿着
一套粗制睡衣,头发混乱的披散在肩背,苍白的脸上略微扑上些廉价的脂粉,薄
薄的嘴唇紧紧抿闭,神情很是疲倦。
「我多久没来了?」
「不知道,大概六七个月了吧,你上次来还是去年最热的时候。」
「这段时间很忙,都抽不出空来看你和花花。」
燃充满了歉意,女子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你还好吗?」
还行吧,只是最近生意不太好,前面新来了一个,比我年轻,人又漂亮,所
以来我这的客人不多。你看我,光顾着说话,都没给你倒怀水。」
「有酒吗?我想喝酒。」
女子进厨房拿酒,熊燃看她的背影,目光里充满崇敬。十二年前熊燃乞讨经
过她家门,她给他一块钱买馒头,钱虽然少,但熊燃从此把她记在心里,因为那
么多人里就只有她给他钱。
多年以后,熊燃跟随师傅学厨,还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和收入,他曾去找过
她,可惜她已搬离原来的住处,听人说是因为赌钱欠下高利贷,卖了房子也还不
起,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后来熊燃因工作关系搬到现在的城市,在一次偶然中他再次遇见她,原来那
些关于她的传闻纯属子虚乌有,全部是捏造的,事实是在她父母相继过世之后,
叔叔伯伯们来抢夺遗产把她赶了出来,她走投无路,只得到别处去讨生活。
慢慢的熊燃知道了她从事的职业,却并不因为她的卑贱而瞧不起她,相反他
更加尊敬她。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她都从未亏待过自己的孩子,为了让女儿过上
好日子,她干过最葬最累的活,包括出卖自己。
熊燃曾想过要接济她,但是她不接受,她是个倔强的女人,不用别人来可怜
自己,而且一块钱也不值得他这样。
女子拿来啤酒和杯子,给熊燃倒了一杯,她自己不喝,这些酒是用来招待客
人的。
「还有烟吗?」
女子把烟递给熊燃,熊燃狠狠抽了一口,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再倒一杯仍旧
是一饮而尽,他喝酒的方式和他的体魄一样强势。
「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我妈来了。」
「哦?又走了吧,每次她走你都这样。」
「这次不走了。」
「那你应该高兴才对呀,你不是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妈妈生活在一
起吗?呵呵,你们吵架了吧。」
熊燃不否认,他没必要对她隐瞒什么。
「都说儿子是母亲前世的情人,其实吵吵架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会让人
感到活着是那么枯燥。也许你该多给她一点时间,她以前做过什么都已经不重要,
关键是以后她想做什么,我想她这次来必定是有了目标的,不管这个目标是什么
有多么复杂,最终指向的都一定是你。记住了,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道理。」
「那也要谢。」
「那好,我收下了,给我煮碗面吧,我有点饿。」
熊燃欣然走进厨房为女子煮面,他是大厨,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报答恩人是
件最快乐的事情。能免费品偿到熊大厨的手艺,女子很开心,虽然久久才能有这
么一次,却令她倍感珍惜。
这是一碗素面,除了青菜和面条没有别的材料,和普通人做的也没有本质上
的区别,即便是如此女子依然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就是一道世纪大餐。
看女子吃面,熊燃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饿了想吃儿
子煮的夜宵?没有儿子来煮,她是否吃得下去?她的手袋被儿子锁在房中,房卡
和身份证应该都在里面,她会不会没地方可住?深夜里她一个女人孤零零独自在
外,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熊燃越想越担心,越担心冷汗冒得越频,坐立不安起
来。
「怎么了,想你妈了?」
「没,你慢慢吃吧。」熊燃心口不一,担忧逐渐加重,终于沉不住气他站起
来说:「我得走了,过段时间再看你和花花。」
「哎,你等等,」女子放下碗筷追出来,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如果
你想……我是说如果,我可以……」
熊燃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女子很尴尬,支支吾吾又说:「我最近手头
有点紧,花花转校要花不少钱,所以……」
「差多少?」
「五六千。」
熊燃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张卡你拿去,没动过的,密码是六个八。」
「不不不,我不能白拿你钱。」
女子不肯收,但熊燃的气势又让她无法拒绝,况且她也真的需要这笔钱,犹
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收下了。
「我只拿五千,剩下的一定会还给你。」
「你买股票吗?」
「不买,我哪有钱去买股票。」
「买一点吧,会赚的,买骆氏,持股一周,一周之后卖掉,我给你一个电话,
去找他就行,剩下的钱你拿去买股票,赚了再还给我。对了,让花花住校吧,这
样对她好,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
「谢谢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女子说着数度硬咽起来。
「还有件事我差点忘了,我在我们饭店给你找了份工作,明天就可来上班。」
「谢谢你,我想还是不必了,我身体不好,干不了体力活。」
「很轻松的,就是在收银台收收钱什么的。」
「真的不必了,我懒散惯了,脾气又不好,免不了会给你添麻烦,这事你就
不用操心了。」
熊燃很失望,他不想她一直干这个,但他无法说服她放弃,她太要强,他唯
一能做的就只有尊重她的选择。
「那好吧,我走了,记住,持股一周,一周之后必须卖掉。」
熊燃把单车骑得飞快,他来到母亲住的酒店,一打听,酒店说之前是有个自
称白鹿的女人来过,因为没有房卡和身份证就没让住,现在她已经离开了。熊燃
对酒店的做法非常不满,忍不住要和他们理论,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时候,目前最
要紧的是先找到母亲。
熊燃匆匆离开酒店,满世界寻找,又是打听又是打电话,却终是未果。到派
出所报案,人家说报人口失踪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是不能立案的,况且现在警务繁
忙,也抽不出人手来帮他寻找。
万般无奈之下,熊燃只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追悔莫及就不用提了,
在心里他不下千万次地对母亲说对不起,恳求她的原谅。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确实太过分了,母亲不过是跳跳舞而已,自己何以如此小
肚鸡肠连这点也不能接受?然而错已铸成,再怎么责备自己也是于事无补,现在
只能寄希望于母亲聪明伶俐,把危难化解于无形之中。
*** *** *** ***
白鹿一进套房就噔噔两脚把高跟鞋狠狠踢飞,叫嚷着开酒开酒。骆和从酒架
上取下两瓶洋酒,都是二十年以上的陈酿,但白鹿说这些不好,他马上又叫人送
来两瓶更好的,刚撬开瓶盖便被白鹿一把抢了过去。
白鹿直起脖子对着瓶口就吹,那个鄙人不是说我是女中豪杰么?我今天就豪
杰一回了!咕咚咕咚,高贵的洋酒如同白开水被她贬得一文不值。
骆和目瞪口呆,他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女人这样喝酒的,这哪里还有个淑女的
模样?分明就是土匪嘛!不过土匪是土匪,却是最美的土匪!
骆和抱着手欣赏白鹿喝酒的姿态,只见她高高仰起臻首,一手握着酒瓶,一
手撑在腰间,万千青丝如瀑布飞流直下,仿佛一尊雕塑一样美;皎白如羊脂的脖
颈下双峰傲立,随洋酒下肚而大起大落,似乎那双曲线是活的一样;长裙之后隆
起一座丘陵,浑圆挺翘,虽称不上巍峨,却是风景独好。这一切宛如在梦中方能
见到,「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这万种风情想必是柳下惠亲临也不能不乱
吧!
不消一分钟,满满一瓶洋酒见了底,又不消两分钟,白鹿就变成了「红鹿」。
把空瓶子一扔,「红鹿」打起酒嗝晃晃悠悠抓住骆和的领带,把他缓缓牵到
自己跟前,红唇对着鼻尖,稍一张口便可把它吃了下酒。
「亲爱的骆大少爷,你不是说要争取机会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白姨,你醉了。」
「醉?醉了最好!花前明月,孤男寡女,轻衫罗,俏纶巾,醉是最消魂!骆
大少,你就不能带点诗情画意?别枉费你这身洒脱的皮囊,让那张鄙人赶超了过
去。」
话到如此,还道貌岸然假扮圣贤,岂非是傻子白痴才干的事?骆和急匆匆宽
衣解带,动作笨拙同猴子。
白鹿咯咯媚笑,倒在沙发里,轻支粉臂妙目含春,饶有滋味地观赏起猴子耍
戏来。
美人越是笑猴子越是紧张,猴子越紧张就越容易出洋像,只见他手忙脚乱连
裤子都不会脱了。骆和好不容易才解开裤腰带,该死的手机就恨人地大呼小叫起
来,他懊恼地拿出来一看,慌忙又提上裤子,却冷不防被白鹿把手机夺了去。
「江飞?江飞是谁?喂,你谁呀……没出声,挂了。」
白鹿耸耸香肩,很无奈的样子。骆和却是一片惨白,仿佛被人生塞硬灌了五
十斤干面粉。
「你你你……」
「不怪我哦,本来想替你解释解释的,谁知他不愿意听。」
白鹿一脸无辜,忽然间又变了颜色,对骆和破口大骂:「骆和你混蛋,你搞
男人还来找我,恶心!变态!臭不要脸!」
「你,你胡说!那是我妈……快还给我!」
骆和极力反驳,却发现自己中了圈套,既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伸手想夺回
手机。白鹿轻灵闪躲,哈哈大笑。
「不还!要还也可以,你得先告诉我你妈为什么找你。」
「这与你无关,快还给我!」
白鹿扬扬手做势要把手机丢出窗外,骆和吓得直冒冷汗,双腿瑟瑟发抖,许
是手机里有什么别人看不得的东西。
「别……别扔!她……她找我有急事。」
「急事?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急事?」
白鹿笑了,笑得那么媚又那么妖,似乎是看透了「急事」的本质,在把骆和
吓得惨白之后又把他闹个大红脸。
「还给你吧,怂样!我可告诉你啊,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机会只有一
次,是去是留你掂量着办吧!」
白鹿把手机扔回给骆和,她的警告让他左右为难。思前想后骆和终于还是选
择离开,他迅速穿戴整齐开门而去。愤怒的白鹿操起酒瓶恶狠狠砸在他身后的门
板上,「咣当」一声砸得粉碎。
「呸!临阵脱逃,孬种!没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是做女人的好。哎哟
哟,我的头怎么这么晕啊,该死的洋酒!咳……」
这一吐把奢华的总统套房变成泔水桶,到处弥漫着腥臭酸腐的气味,白鹿的
人也跌倒在沙发里,她真的醉了。
醉生梦死。她梦见儿子张开双臂兴高采烈向母亲奔来,她梦见自己恶毒地一
脚把他踹翻在地,挽着一个有钱的阔佬风流快活去了,儿子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
来,血流满面撕心裂肺地哭喊……
恶梦也好,美梦也罢,到头来终将被一缕阳光给驱散。
临近午牌时分,下属报告熊总厨没来上班,骆和微微一怔,熊燃旷工可是从
来都没有过的,联想到昨晚他母亲的表现,不禁纳闷这对母子同时发生状况究竟
所为何事?应该是拌嘴了,想想自己也常常和母亲拌嘴,不觉摇头笑笑。
只可惜惹非是母亲来电话,恐怕昨晚就要得手了,他摸着下巴吧唧嘴做出相
当遗憾的表情。给熊燃打电话吧,他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别让小人借机到老爷
子那里嚼耳根子,那就不好看了。
直到手机一再响起,熊燃才从沙发上惊醒,他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
又是何时睡着的睡了多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在潜意识里他已经把卧室当做母亲的私人领地,私人领地总是神圣的,
不可擅闯,更不可趁她不在偷偷去觊觎什么。他到龙头下冲冲水醒醒脑子,洗漱
一番便匆忙赶往九洲饭店。
见到骆少,骆少并未马上要他上班,而是让他先去看看母亲,说她昨晚喝醉
了,现在正在客房里休息。
熊燃暗暗吃惊,她怎么会在这里?他本想立刻就去看望母亲,但既然已经安
然无恙,晾她一晾也好,省得她总是气焰嚣张。所以和往常一样他走进厨房,开
始忙碌地投入工作。
时间很快就过了晚上八点,熊燃妙完最后一道菜,换件干净衣裳才来到母亲
休息的总统套房。
门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酸腐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要窒息,地上到
处散落着酒瓶摔碎的玻璃碴子。
熊燃探头向卧室望瞭望,床上躺着母亲的背影,薄薄的丝棉盖巾披在她身上,
勾勒出优美流畅的线条。他知道她没有睡,这一整天她已经睡得够多了,他也没
去打扰她,就躺在外面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等她自己出来。
早在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白鹿就已经知道,而且还知道进来的是谁,她没有
理他,一动不动等他来叫,等他来说声对不起。但左等右等也不见人进来,她心
烦了,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脚丫子走到沙发前,拿膝盖用力顶他。
「哎哎,我饿了,快叫吃的!」
原来白鹿起床是给饿逼的?!也难怪,整整一天颗粒未进,尽喝水了,那哪
饱得了呀,回头一泡尿又没了,就算是神仙也该饿成瘦狗了吧!
期间骆和倒是派人送过餐,但都被扔了出来,不稀罕他的东西。骆和本人也
是来过的,来是来过,却差点被扔了一身菜汤,便没敢进去,灰溜溜又走了。
熊燃马上叫餐,他可舍得了,什么鲍鱼龙虾的都有。可就这么样奢侈的东西
白鹿居然不去细品,也不叫儿子一块儿来吃,撤开了胃口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熊燃也饿了,他也还没吃饭,所以叫的是双人份,他坐下和母亲一道用餐。
可只要一夹菜母亲便来跟他抢,夹这块她就来夹这块,夹那块她也去夹那块,
不论夹哪块她都要插一筷子。
熊燃有气,也去夹她的,一来二去弄得谁也不敢贸然先出筷子。哼,不吃了!
白鹿气鼓鼓摔筷而去。熊燃不理她,也不问她饱没饱,反正他是饱了。
休息了一刻钟,熊燃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要起身回家,走到门口他回头向里
喊了一嗓子:「哎,我回去了,你来不来?」
白鹿早就等着这句话,一听便立刻跑出来,拖着高跟鞋「啼哒啼哒」跟在儿
子屁股后头回家。
(四)
熊燃要去会朋友,叫母亲先行休息。白鹿已经和儿子分离了一天一夜,这让
她如隔三秋,怎肯再见不到他,就赖着也要跟去。
熊燃拗不过,只好同意把她带上,但要她打扮休闲一点。他自己也换了行头,
一袭黑色机车服、破洞牛仔裤、马皮沙漠靴,酷劲十足。
他要去见谁?白鹿好奇地摸摸儿子的机车服,皮的!他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
衣服?到底要见谁呀?
白鹿瞧睢自己,穿着打扮和儿子完全就不搭配,就问他还有没有皮衣,儿子
说有是有,就怕太大穿不了,白鹿说没关系,只要是皮衣就行。
熊燃找出一件最短最修身的,白鹿穿上感觉还是太大,但她很满意,对着镜
子搔首弄姿摆出各种姿势,照看半天又半天。
熊燃等得不耐烦,催促说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时间快赶不上了。
下了楼白鹿又问是打车去呢还是有人来接?熊燃说骑车去。
骑车?单车啊?想不到我儿子还挺浪漫的嘛,好啊你搭我,我坐你屁股后面,
不,坐前面!白鹿这样说。
熊燃颇感神秘地笑笑,拉着母亲来到一排低矮的平房前,看样子是几间杂物
间。他打开其中一扇门,一辆巨大的被擦拭得闪闪发亮的机车出现在白鹿面前,
她认得这车子,是哈雷。哇噢!好强悍的车子!虽然是二手的,却真真正正是酷
毙了!
机车点火启动,引擎发出「轰隆隆」雄狮怒吼般的声音,熊燃向母亲一甩头,
上车,抱紧了!机车在车流中穿梭,不敢说风驰电掣,但也差不多少,吓得后座
上的白鹿粉唇粉脸全变成白色,哆哆嗦嗦紧贴在儿子后背不敢离开他半个毫米。
儿子骑上机车怎么就变了个人,如此疯狂霸道。
白鹿问儿子为什么没见他骑过机车,儿子说城市宣导绿色出行,他平时不是
坐地铁就是踩单车,白鹿又问那为什么现在又骑了,儿子说偶尔改变一下生活方
式也未偿不可。听了儿子的话,白鹿若有所思。
机车穿过几个街区,载着白鹿母子来到一个夜市,这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有做买卖赔本赚咬喝的,有大手大脚花钱不眨眼的,也有到处好奇来旅游观光的,
一派《清明上河图》的繁华景象。同样这里也有其阴暗的一面,四处鱼龙混杂,
有坑蒙拐骗的,敲诈勒索的,大偷小摸的,更有吃醉酒行凶滋事的,林林总总,
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白鹿从没到过这种地方,这问问那看看,对什么都感到新奇,正当她兴趣盎
然的时候,就听到远远有人向他们招呼。
熊燃牵起母亲的手向叫喊的方向走去,那是一个烧烤摊,摆放着十来张桌子,
他们要坐的那张是由两张小桌拼凑而成,数对少年男女围围坐在一圈,似乎是人
已到齐就差他们母子了。
少年们个个生机勃发,穿着打扮与熊燃如出一辙,看得出这是一伙玩哈雷的
车友。其中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孩子显得比较特别,只见她鼻若琼瑶,目含秋水,
樱桃小口更是玲珑剔透,一副标淮的古典美人形象,但不免有些弱不禁风,与周
围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身旁摆放着两张空椅子,熊燃拉开其中一张请母亲坐
下,自己坐另一张,与女孩比邻。
「大熊,不为大伙儿介绍下你身边的姐姐吗?」
开口的是个有男伴的女孩子,熊燃刚想介绍就被母亲抢了先,她可不希望少
年们把自己一口一个阿姨喊老了。
「我叫白鹿,是大熊的好朋友,第一次见面,还请弟弟妹妹多关照哦!」
叫大熊的那女孩哇的一声很是惊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小鹿和大熊做朋
友,姐姐你不怕被吃掉啊,嘻嘻嘻!」
熊燃立刻红脸红得像团火烧云,然而他的母亲白鹿却笑盈盈接受了这个可爱
的玩笑,还打趣说:「不怕,小鹿可不是好惹的,它会反过来顶翻那头大熊!」
说话间有意无意向儿子瞟了一眼。
女孩的男伴先是瞪了女友一眼,才向新朋友一一介绍在场的人。少年们的来
歴是五花八门,有公司职员、手艺匠人、酒吧歌者、政府公务员,还有富家千金
和少爷,不管是来自何等阶层什么出身,聚在一起只为了同一个爱好——哈雷机
车。玩哈雷的人大都豪迈爽朗,少年们也不例外。
当介绍到那位单只女孩时,白鹿多长了一个心眼,同她一样,女孩也是位新
朋友,也姓白,从介绍者的语气中,听得出她似乎还是专为熊燃而来的。不知怎
的,白鹿开始讨厌自己姓氏。
姓白的女孩礼貌大方地向熊燃伸出手:「你好,我叫白雨。」
「你好,我是熊燃。」
「嗯,我知道!」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对白,也惹得白鹿心里老大不舒服,当知道白雨是空姐之
后,这种不舒服尤为强烈,她寻找各种理由「拆散」他们。她是水,他是火;她
在天上,他在地下;她穿高跟鞋,他穿马皮靴;她穿牛仔裤没洞,他穿牛仔裤有
洞……总之是理由多多,红红绿绿的纷繁芜杂。
「你平时都飞哪里?」熊燃问白雨。
「我飞国际航线的,欧洲,伦敦和巴黎飞得最多。」
白鹿一听,这两个地方名气虽大,可她从未去过。干嘛非要挑这两个地方,
你就不能飞罗马布鲁塞尔还有维也纳什么的?一气之下便去插一杠子。
「小白平时都喜欢什么呀?」
「我啊?平时打打网球读读书,再就是听听音乐看看电影什么的,也没什么
特别的爱好,姐姐你呢?」
「差不多吧,也是打打球读读书什么的。」
白鹿倒是没说假话,她是经常打球读书,球打得还相当不错呢,只是这读书
就有点摆不上台面了。原来她喜好研究唐诗宋词,说是研究,其实没什么建树,
论文没发表过一遍,研讨会没收到过邀请,说将出来恐怕还要被人耻笑土得掉渣,
所以赶紧把话题引开,以防白雨追问她读什么书。
「哎,有空咱们比比球技怎么样?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可是随叫
随到的。」
「好啊,过几天吧,我不飞了就给你打电话,姐姐的电话多少?我的是13
9********,还有微信******。」
白雨很高兴,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号报得响响的,生怕隔了一张椅子的
白鹿听不清楚。
双白聊得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白鹿要求与儿子调个座,她要坐到白雨
妹妹身边来,跟她亲热亲热。
熊燃不敢不从,其实白雨说的那些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打球读书听音乐,完
全没那兴趣,他有兴趣就只有芝宝火机和哈雷机车,要么就是妙菜了。别看他平
时花钱很抠门,玩起哈雷可就舍得了,多贵的装备只要手里够钱他就买,也从不
还价,图的就是个痛快。
但白雨却不痛快,她觉得白鹿和熊燃换位子明显是为了防备自己,她不想他
们换,又不好明里表现出来,就使出计策来引熊燃说话。她叫了声「小燃」,这
里所有人都叫大熊,只有她这么叫,显得她与众不同。
「小燃,能帮我烤个玉米吗?我想吃。」
她的语调侬软,绵绵入耳,对少年来说无疑极具杀伤力。熊燃立刻拿起一个
烤好的玉米递过来,这个玉米原本是为别人烤的。
「谢谢,一个太多了,咱们分一半吧,你吃大的那头,我吃小的这头,你来
分!」
白雨把玉米递回来,熊燃掰了一半把小的那头递过去。这一来二去,就在白
鹿的眼皮底下发生。
「要烤串吗?」熊燃问白雨。
「不要了,老吃肉怕胖,哎,你帮我设计一份菜谱吧,要好吃又吃不胖的。」
熊燃立即认真思考,到底什么样的食材既好吃卡路里又不高呢?想了半天他
说:「这个有点难度,不过没问题,回去我研究研究,你就等着我的电话吧!」
白雨把电话号码报得响响的时候,他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了。
「嗯,谢谢你!给我倒杯饮料吧,啤酒太凉了,怕闹肚子。」
白雨把杯子递给熊燃。熊燃接过杯子,桌上有好几种饮料,不知倒哪一种好,
待白雨指指橙汁,他就倒了杯橙汁。当他递回给白雨时,便被一只手拦截下来,
这只手来自他的母亲白鹿。
白鹿从儿子手中接过杯子,把它放到白雨面前,回头对儿子说:「给我也倒
一杯,不要饮料,我喝啤酒。」其实她面前就有一瓶啤酒,可她当它看不见。
见母亲语气不善,熊燃有点心虚,小心地给她倒了一杯啤酒。白鹿仰起脖子
把啤酒喝得咕咚咕咚响,喝完了要儿子再倒一杯,又喝得咕咚响。
白雨也不甘示弱,又叫小燃帮拿东西,还没开口就听白鹿剧烈咳嗽几声,想
是喝得急被啤酒呛住了。等她呛完了,白雨继续叫小燃,白鹿立刻又抢声大喊,
叫来摊主老板让他拿些餐巾纸过来。
白雨两次被堵,不免心里有气,又不曾得罪你,干嘛非要跟我过不去?于是
奋起还击,也把音量提高隔空向熊燃喊话,不是叫他帮自己拿这个,就是叫他帮
自己拿那个,拿来了又不吃不用,媚眼倒是抛得更加频繁了,对中间隔着一堵墙
视若空物。
双白你来我往暗自较劲,之前的亲善荡然无存。大伙儿你瞧我看,都在一旁
围观,啃着烤肉看大戏,谁敢出面惹得一身骚?熊燃呢?一个是母亲,一个是朋
友,帮了这个那个瞪他,帮了那个这个恼他,搞得他是焦头烂额,恨不得逃离这
地方,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吃醋的总有酸掉牙的时候,赏戏的也总有看腻味的时候。随时间推进,争宠
事件渐渐平息下来,少年们重新恢复到开怀畅饮哈哈大笑的状态,仿佛只有这样
活着才不枉来这世上走过一回。
白鹿跟着体验这种别开生面的市井文化,只是她肠胃娇气,受不得这样湖吃
海塞的,加上啤酒又凉,报应终于显现出来,她闹肚子了,要急着出恭。她去问
摊主老板哪儿有厕所,老板指指远处一片黑咕隆咚的地方:那就是。白鹿一路飞
奔,半道又跑回头拉上儿子,让他做个保镖,也防止有人趁机与他搭讪。
低档的地方厕所能好到哪里去?别看是女厕,倒处都是不该见人的东西,臭
气也更甚于隔壁的男厕。白鹿捏着鼻子本想草草了事,无奈肚子实在是不争气,
楞是让她足足蹲了十来分钟才放过她。
出完了一身轻松,白鹿啐着口水往回走,走走又低头检查鞋底是否踩到不该
踩的东西。当她重新抬起头来,就发现有个干巴的鬼影子挡住自己的去路,她往
左那鬼影也往左,她往右鬼影也往右,这还不算,鬼影桀桀阴笑伸出爪子想来摸
她脸蛋。
白鹿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正愁无处发泄,可巧这倒霉鬼自己送上门来。憋
足了狠劲她突然飞起一脚,正中鬼影裆下,只听「噗」和「哎哟」两声,鬼影倒
在地上乱滚乱爬。妈的,原来还真是个人呀!呸!没羞没臊!白鹿往那人身上狠
狠啐了一口才拍拍屁股走人。
她身后往来的几个妇女,见色鬼被踢翻在地,看样子一时半会是爬不起来了,
便沆瀣一气一拥而上,把色鬼围在当间一顿狂踢猛踩,然后又一哄而散。可怜鬼
影便宜没捞着,倒是落了一身伤痛。
正在等人的熊燃听到有异响,担心是母亲出事,便过去找她,刚走几步就和
她打了照面。
「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不小心踩到一只老鼠,咱们走吧!」
熊燃将信将疑,还想过去看个究竟,被母亲生拉硬拽拽走了。两人回到伙伴
中,继续大快朵颐,白鹿刚刚闹了肚子,不宜再喝酒,她那份全让儿子替她喝了。
夜渐深,行市越来越热闹,夜市夜市,本就该如此。熊燃他们也不知吃了多
少烤肉喝了多少啤酒,正是最快活的时候。就有一伙六七个人提着掍棒朝他们走
来,离在丈把远处站定,为头的那个还未发话,他身旁就跳出一个半边脸镶着鞋
印的瘦小个子,指着熊燃大叫大嚷:「就是他!就是他踢我!」
熊燃一楞,自己何时踢了这人?他缓缓站起身来。那头儿一看,这小子好大
的个子!还没怎么着他就先憷了三分。头儿压低公鸭嗓说:「你踢了我小弟,现
在他断子绝孙了,这笔帐怎么算?」
什么就断子绝孙了?熊燃仍旧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白鹿也是看半天才认
出这家伙原来是被自己踢的那只瘦鬼,顿时火冒三丈,站起来指着瘦鬼就骂:
「你放屁!踢你的是我,别巫赖好人!」说着向儿子身前迈出半步。她见来者不
善,怕儿子吃亏,便要为他挡护。
头儿皱眉看看瘦鬼,瘦鬼脸上一片麻红,却一口咬定就是熊燃。头儿张开五
爪狠狠给他就是一掌巴,臭骂道:「妈屄的怂货,怎不踢死你!让雌儿踢了就是
让雌儿踢了,瞎他妈乱指什么?」
他言外另有一层意思:哪个不指偏指这个头最大的,你是嫌老子活腻味了还
是想怎么着?他清清嗓子又说:「甭管是谁,踢人的总是你们的人,你看怎么办
吧。」
「那你想怎么办?」熊燃把母亲拉到自己身后,淡定地面对这伙人。他没有
向母亲瞭解情况,母亲做事有时候是鲁莽,但总有她的道理。
「你女人踢了我小弟的命根子,他这辈子许就废了,是要去住院治疗的。这
样吧,医药费五千,护理费两千,营养费两千,精神损失费两千,砍掉零头你给
这个数,这事儿就算完!」
头儿伸出一根指头,意思是要一万块。熊燃没有接茬,掏出钱包数了三张百
元钞票递过去。头儿见对方掏钱,以为是他怕了,立马就变了颜色,正要发火,
熊燃抢在他前头说:「大哥怎么称呼?」
头儿一怔,怎么打架还要先报姓名吗?他拍拍胸脯说:「老子行不更名坐不
改姓,张伟,你打听打听,这一带谁不知你张三爷的名号?」
「原来是张三哥,兄弟熊燃,张三哥能否借一步说话,就你和我,不要旁人?」
张三哥先前还气势汹汹,这会儿听了这话又怂了下来,寻思他这是要单挑啊,
那我哪打得过他?可回头看看那些小弟,又不想丢了做大哥的面子,只好硬着头
皮承应下来:「好!在哪儿你划出道来。」
熊燃回头对母亲说:「你不淮跟来,不然就送你回家。」然后又冲伙伴们说: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大伙儿一听,马上拿起筷子又敲桌子又敲碗的,还大声起哄:「大熊加油!
我们顶你!」唯独白雨在一旁吓得不知所措,漂亮女孩嘛,都娇弱。
张三哥跟在熊燃后面,一步三回头,希望弟兄们能站出来三个两个的,可弟
兄们很讲江湖道义,都一动不动,都在原地待着。
刚刚拐过一堵墙,张三哥突然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被起重机吊起一样整个
人被提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墙上,身上的匕首也被熊燃搜了去。熊燃瞬间变了
个人,凶神恶煞般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抵在张三哥眼睑下,咬牙切齿说:「瞎了你
的狗眼,我把你这双珠子挖出来!」
张三哥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不敢乱动,只敢出声求饶。
熊燃又说:「把身份证拿出来!」
张三哥不知他要自己身份证何用,又不敢多问,乖乖掏出钱包。他的钱包倒
是蛮鼓胀的,里面满满塞了几十张卡,但大都是些洗浴中心按摩店之类的会员卡,
钞票则少得可怜,仅有几张一二十块的。
熊燃接过身份证,见张三哥的真名果然就叫张伟,便说:「身份证我替你保
管几天,一个礼拜后到九洲饭店总台去领。」
张三哥心想原来这小子和骆九洲有关系。
熊燃:「知道我是谁吗?」
张三哥摇摇头,除了姓名他还真不知道熊燃是谁是干什么的,只知道这姓熊
的要挖自己的眼珠子。熊燃:「知道仇建吗?」
这回张三哥点头了,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熊燃这才把他放下。
白鹿见儿子和张三哥拐到一堵墙后,本想跟过去,但儿子的话就像是孙悟空
用金箍棒在地上画了个圈,令她不敢踏出圈外半步。就在众人担心的时候,熊张
二人从墙后出来了,熊燃冲大伙笑笑:「没事了,咱们继续,该轮到谁喝了?」
白鹿看看儿子,又望望渐行渐远的那伙人,她可不知道刚才墙后面的凶险。
熊燃拍拍母亲的手背安慰她:「别担心,真的没事了。」
「我怎能不担心,你和他都说什么了?」
「这你就别问了,以后会知道的。」
那好吧,不问就不问,儿子说了以后会知道那肯定就会知道的。
张三哥领着众小弟走出数百米远,小弟们齐声急急问道:「三哥快跟弟兄们
讲讲,刚才怎么样?」
张三哥脸一红,又忍不住吹起牛皮:「什么怎么样,占便宜的当然只能是咱
爷们儿啦!不过这姓熊的什么来头大伙知道吗?」
「什么来头?」众小弟都好奇。
「他……他是仇建的儿子!」
众小弟异口同声:「哦,怪不得他那么拽。」
瘦鬼在一旁插话:「仇建姓仇,姓熊的姓熊,怎么会是父子?」
张三哥一楞,甩手又给他一巴掌,骂道:「那谁他妈知道,姓熊的随他娘姓
也说不定呢,你闭嘴,少他妈在老子面前得瑟!」接着对众小弟说:「不是咱怂
了,实在是姓仇的那老小子咱惹不起啊,所以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我饶了他。」
众小弟又称赞三哥是条好汉,够仁义。张三哥大喜:「走,咱哥们儿去海,
我请客!」众小弟欢呼雀跃起来。张三哥踢踢瘦鬼,问他:「哎,还疼吗?」
「啊?哦,哎哟哟,好疼好疼,可能是包皮被踢裂了,我得看看去。」
「操你妈的,怎不把你蛋也踢裂了!诺,这一百块钱拿去看病,省着点用啊,
别上大医院,去诊所就行,住记喽,这钱是我自己的,别说三哥不疼你!」
瘦鬼接过一百块钱,几乎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
一百块够看什么病的?其实张三哥从熊燃那里得了一千块钱,剩下的九百被
他装进腰包里了。熊燃之所以给他钱,终究是因为自己母亲踢了人家,而且踢的
部位又那么绝,说不定真就断子绝孙了。
再说他也不想惹这麻烦,得罪了这些小人,何况母亲又在场,如果让她因此
受到伤害,那无论如何是补不回来的,能破财消灾就最好,那点钱什么时候不能
再赚回来。
(五)
熊燃平息踢人事件并未让白鹿好受多少,她较之前安静很多,似怀揣心事,
又似有恙不愈,不再咄咄逼人。熊燃固然是她儿子,但也是盛开在雾里的鲜花,
他身上隐约藏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或将成为母子间难以逾越的障碍。
白鹿无心再与白雨争风吃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赢得一时半会也不能说
明什么问题,目光放得长远才是百年之计。
酒令再行过百回,即到了该散的时刻,少年们各自载着女友开始新征程。白
雨是开汽车来的,自不能跟熊燃一道,原想单独约他到别的地方,无奈明天有飞
行任务,母亲管得又严,不宜归家太晚,只得放弃。况且熊燃身边还有个白鹿,
这位本家姐姐可不是省油的灯,有她在多少事都搅黄了。
儿子终归己有,让白鹿志得意满,先前的困扰一扫而空,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与其明日多愁,不如宿醉今朝,她问儿子该去哪里海了。母亲
好得出奇的状态令熊燃惊讶不已,反问她想去哪里。白鹿想想,说去海边吧,看
看海景吹吹海风倒也不错,还可以醒醒酒。
城市虽然靠海,却没有一处象样的海滩,熊燃决定带母亲去码头,那里有人
烟灯火,不会遇到凶险。他把机车开得很慢,喝过酒应该算酒驾,在深夜没有交
警来抓他,但慢点总是不错的,母亲的安全最要紧。一路悠悠然,机车行至码头,
港口里泊着大大小小数十条船。熊鹿母子并肩站在栏杆内,遥望星空,聆听浪花
拍打岸堤。
「今晚的月亮真圆!」
「嗯,是十五。」
「冷吗?靠过来会暖和些。」
白鹿顺从地依靠儿子,把头落在他臂膀上。伊人在侧,熊燃情不自禁把手绕
到她身后,却迟迟不落下,终于还是临阵退缩。白鹿捉住儿子的手,放在自己腰
上,他的手很宽厚,抚着让人倍感心安。两人相依相偎,无声胜有声,直至海风
拂面了才双双打个酒嗝,许是酒力未散尽,欲借风势卷土重来,做最后的一博。
两人相对而笑,白鹿抿起嘴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和粼粼波光一样多。
这姿态在那里见过?前日,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当我叫妈妈,她就是这个
样子。为什么要这样子?她把我当什么?是儿子?那为何与白雨过不去?白雨,
柔美的女孩子,如果白鹿是她该多好!然而白鹿就是白鹿,是我的母亲,也仅仅
是母亲而已。熊燃胡思乱想,既然是乱想,就不可能有结果。也许是垂死的酒力
回光返照,起了作用,熊燃头昏脑热冲着靠在自己肩膀的脸儿低下头去,竟是要
吻她么?!
犹在怀春的白鹿感到一股热浪逼近,不由一惊,抬起头来,儿子吐着足以令
任何熟妇都为之癫狂的雄性气息,已经近在咫尺了。来不及多想,白鹿匆忙送上
自己,哪知就在即将触碰的一刹那,令人心跳加促的那股热浪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鹿很失望,讪讪收回自己的唇,幽幽向上望一眼。熊燃不敢接触母亲的目光,
他谴责自己不该对她存有非份之想,窘迫,懊恼,愧恨,压得他喘不出气来,得
找样东西帮忙脱身。他指着远处一艘邮轮说:「知道那艘船么?」
「哪艘?最大的那艘吗?」
「嗯,那是一艘海景船。」
「什么是海景船?」
「海景船其实是海上的度假酒店,午夜起航,三天后又在午夜归航。」
「现在是午夜,为什么不起航?」
「不知道,可能是检修当中吧。」
「也可能是在等什么人,比如我们?」
「你想去?」
「想!」
白鹿拼命点头,眼巴巴望着儿子,盼他能答应自己的请求,但盼来的是一头
冷水。
「那有什么好玩的,你又不是没出过海,小时候你带我去过一次的,忘啦?」
「那不一样,我还想再去一次!」
「太晚了。」
「我就是想去嘛!」
「那也得看看时间呀,改天,改天有空一定带你去!」
「我不,我现在就要去!」
「你能不能不这么拗?」
「我就拗!一定要去,就现在!」
「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去的地方吗?那是……那些人去的地方!」
「哪些人?」
白鹿明白了那些人指的是哪些人,脸面绯红,都囔说:「怕什么,他们去得
我们就去不得?我们又不是他们,就知道干坏事!」
这是什么话,跟儿子说这话合适吗?先不说合不合适,光从字面理解母亲就
说得不错,他们的确不是那些人,也的确不可能干他们干的「坏事」,有什么去
不得的?熊燃鸡蛋里挑不出骨头,只有假装沉默来搪塞,希望能糊弄过去。
「哼,我就知道,无论什么事情你都不肯向着我!」
「我哪有,你别乱扣帽子。」
「那你干嘛老是找借口?不想去就明说,找借口有意思吗?」
「我找什么借口啦?我不是还要上班的嘛,没有我厨房怎么办?」
「这不就是借口吗?旷几天工怎么了,就当是为我了,不行吗?我不信别人
就没旷过工。」
「别人都好说,就怕总经理面子上不好看。」
「你说骆和?放心,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白鹿这话是个失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和骆和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关系。
熊燃感到耳朵里长满尖刺那样浑身不舒服,心态变得敏感起来,久久不愿说话。
白鹿自知失言,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有些事情顺其自然更好,专门解释反
而越描越黑,不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她打个大大的哈欠,伸个长长的懒腰,
满不在乎说:「算喽,不去就不去,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黑咕隆冬的能看见什
么,回家吧,困死了,得好好睡一觉,啊——呜!」
熊燃听出母亲的失望,她看似平和的背后表露出来的心态是那么明显,即使
是瞎子聋人也能感觉得到。这不过是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她?
熊燃想起昨夜母亲苦苦央求自己的情形,不觉起了测隐之心。
白鹿瞟一眼儿子,不失时机地泼上一桶油,拉住他的手往回拽:「走吧咱回
家,你明天要上班呢,太晚了我怕你休息不够。」一拉拉不动,再拉还是拉不动,
又说:「怎么啦,生气啦?傻瓜,跟你闹着玩的,你不是说有空再带我去吗?那
就改天吧,我能等的,到时候可别反悔哟!」话音刚落,她的手反被儿子握住,
握得很紧。
「去,现在就去!」
「真的?」
熊燃点头,斩钉截铁。耶!白鹿做出胜利的手势,蹦跳起来狠狠亲儿子一口,
兴奋得像燕子飞到机车上,拍打座椅叽叽喳喳:「快点快点,上车上车,晚了船
就开了!」
熊燃脸上也溢出笑容,没想到实现别人的愿望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摸摸
被母亲吻过的地方,那抹温香仍旧停留在那里,久久不肯散去。
熊燃跨上机车,顷刻间带着母亲来到巨轮旁边,船真是在检修,而且已经进
入尾声,即刻便可起航。但工作人员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行,说是登船时间已过,
要他们下次航程再来。熊燃望望船体,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就这个电话使工作
人员立刻改变态度,不但放人登船,还打开货舱让他把机车停到里面。
「刚才打给谁呀?这么厉害!」白鹿问儿子。
「我二师兄,他在这船上工作。」
「二师兄?猪八戒呀?」
「严肃点!」
白鹿吐吐舌头,又问:「他是干嘛的,也是厨师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他是这家酒店的安保部经理。」
白鹿还想再问什么,转眼就来到甲板上,熊燃的手机响起,必是二师兄打来
的。
「喂,二哥,哦,你已经在大堂了,那好,我马上过来。」
熊燃挂掉电话,让母亲在原地等候,转身迈步走进酒店大堂。白鹿可不是个
老实的人,她悄悄跟着来到大堂外,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往里偷看。只见和儿子会
面的是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中年人,肥头大耳,矮胖墩锉,还真有点「二师兄」
的神态,白鹿忍住笑,侧耳努力听听他们说什么。
二师兄说:「小子你来啦,咦?怎么只有你,另一位呢?」
「她上洗手间了,二哥,真是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食宿我都安排好了,一会儿你到总台领房卡就
行,我这边事多,恐怕抽不出身来陪你。」
熊燃巴不得他这么说,忙应道:「二哥你忙你的,我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我就不管你了,看看明后天有空,咱哥俩再好好喝它两杯,好好玩,啊!」
二师兄故做神秘笑笑,踮起脚尖在师弟肩头上拍两下,才转身离去。熊燃看
师兄走远,回头朝母亲躲藏的地方招手。啊!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偷看!
白鹿捂起嘴,迈着小女人的碎步扭腰摆臀一路奔向儿子。
呜呜!巨轮起航,如一只大龟驮着厚重的度假酒店驶向大海深处。酒店一共
13层,一层是大堂和商场,二层是餐厅,三层提供休闲娱乐服务,从第四层开
始才是客房。熊燃领了房卡,挽着母亲去找房间,赫然一副热恋中情侣的姿态。
到达顶层,房号是1314,正好与「一生一世」谐音,别看二师兄长得不怎样,
倒是个细心的人,1314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为的是给师弟和他女人增添
些情趣。熊燃暗自摇头,又不是来山盟海誓,何必费这心思。
熊燃打开房门,绅士地请母亲先进,白鹿也不客气,大摇大摆走进房间。房
间不算大,装饰得很豪华,看得出是专为情侣打造的一间爱巢,浴室的那面墙就
是最好的例证,整面墙体由一块巨大的磨砂玻璃做成,这块玻璃很有讲究,磨砂
不砂,全透不透,从外面看里面,大致清楚,细节模糊,概括起来三个字:撩拨
人。这间房还有个出彩的地方,那就是摆放在正中央的一张厚厚的圆型水床,白
鹿一见这水床就喜欢得不得了,一个燕子翻身摔进去,被弹起一尺多高方才落下,
她兴奋得叫儿子也来躺会儿,实在太舒服了!
熊燃笑笑,说不是说来赏夜景吗,现在正是时候,难得月色这么好,不赏岂
不可惜。白鹿有了水床就不想别的了,任由儿子拖拉拽抱,硬是赖着不起,但只
要听他说自己去,便又弹起来也跟着了。
两人下到甲板,这里最宽阔,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抬头一瞧,楼顶上灯光
闪耀,隐约传来嘻笑声,原来人都跑去那里了,熊燃提议改地方。白鹿不去,理
由是太吵了,赏夜景须安甯才能体会真义。她拉起儿子跑到船头,面朝大海展开
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向迎海风深深呼吸一口,说:「哎,你看看我,像不像
泰坦尼克的露丝?快来站我身后,抱我的腰!」
「像什么,不吉利。」
「没意思,白跟你来了!哎你看,那颗星星,真亮!知道吗,那是一头大熊,
依偎在他身旁那颗小一点的是一只小鹿……」
白鹿指向的那颗星是北斗七星中最明亮的一颗,北斗七星就位于大熊座中。
天上这头大熊并非只是一颗星,而是由多颗组成,在星图上,北斗的斗柄是大熊
的尾巴,斗勺是身躯,另一些较暗的星构成头和脚。传说温柔美丽的少女卡力斯
托被众神之王宙斯所爱,与他生下孩子,宙斯的妻子赫拉知道后非常气愤,决定
用法力惩罚卡力斯托,逼得少女变成一头大熊。
白鹿熟知大熊座的一切,讲起来头头是道,其实大熊座哪有什么鹿呀马的,
都是她胡编乱造,无非是想把自己也牵扯进去。熊燃不懂星座星系,但他懂得母
亲是另有所指,所以也开心,听讲很认真,只是大熊由女人变的这段,不甚爽。
难道我前世是女人?花花妈说儿子是母亲前世的情人,那母亲前世岂非就是男人
了?我要反过来被她那样?一想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熊燃痴痴眺望北斗,星星很美丽,可惜到不了那地方,要是白雨在就好了,
她可以飞,一定会带我同去。白雨,多好的女孩子!她和白鹿发生摩擦完全是因
为我!熊燃沾沾自喜,他忘记了双白曾经给他造成多大难堪,又或者,他根本没
有忘记,而是把难堪成功转化为极其强烈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大多来自白雨,
也有少数来自白鹿,白鹿的比重小归根结底还是被她的母亲身份累及。
白鹿滔滔不绝,把嗓子都说干了,到头来发现儿子心不在焉,完全不在乎她
说什么。
「你干嘛?」
「没干嘛,我在想今晚的事。」
今晚的事指的必定就是吃烧烤时候的事了,而且必定跟白雨有关,能让他产
生这种表情的除了白雨还能有谁?白雨就是不知廉耻,勾引我儿子帮她搬这搬那,
儿子也真是贱,被当苦力还自以为了不起。白鹿立刻把脸阴沉下来。
「你想的是白雨吧?」
「你不喜欢白雨?」
「不喜欢!」
母亲连皮带壳塞给一个硬核挑吃,还不淮嚼,熊燃不满,说:「她怎么啦,
又没得罪你!」这句话无异捅了马蜂窝,白鹿性情大变,什么卡力斯托大熊和小
鹿的,统统被拉去枪毙,她生气,绝望,酸溜溜。
「我就知道,就算她得罪我你也不会怎么样,她年轻漂亮,身材又好,又是
空姐,有气质,喜欢打网球,喜欢读书,喜欢听音乐,都是高雅的爱好,我没一
点比得过她的!」白鹿越数越伤心,白雨的优点每增加一个,她的劣势随之也增
加一分。
「我老了,人老珠黄,不会撒娇不会粘人不会洗衣做饭,就只会赖皮喝酒踢
人给你添麻烦,看书也只看唐诗宋词和言情小说,俗不可耐,你,你去找她好了!
去给她烤她想吃的玉米,去帮她设计好吃又吃不胖的菜谱,不用来管我!我没菜
谱吃,胖死就算了,就算胖不死,吃坏了拉肚子去那种黑的地方,也不用你来保
护我!我没保护过你,让你受苦受委屈,就算再怎么补偿你也不肯原谅我,把我
赶出去,我没地方住去走马路,高跟鞋疼脚也只能像叫花子一样坐在路边,想打
个车子也没人愿意停,你们一个个的都讨厌我,我不如死了算了,省得大家都心
烦。我,我从这里跳下去!」
白鹿倒豆子一样倒出一大堆啰嗦玩意,把可怜小样细细数给儿子,也不管他
能否够承受。她还奋力推开他,不让他靠近自己。
母亲发表脾气宣言,内容如同小儿拌嘴,东拉西扯难辩曲直,但她伤感总是
真的,且又那么楚楚可怜。月光挂在她弯弯的睫毛稍尖,晶莹剔透,细一瞧竟是
泪光闪现;微醉的脸颊在一片皓白之下隐隐透出一点点嫩红,又显得多么娇柔纤
弱。熊燃再次把手搭上母亲香肩,把她扳过来任她打骂,打不动了她便扑进他怀
里哇哇大哭,那伤心就像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熊燃的心都碎了,由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望,母亲的比重在他心里一点
点增加,慢慢与白雨持平,超过她,最后完全把她挤出去,他不断告戒自己不能
再犹豫,多犹豫一秒恐怕这份心碎的美丽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出现在他
的保护范围之内。也不知谁给的力量,熊燃毅然捧起母亲的脸,在闪烁的泪光中
吻了下去,这个吻豪气干云,直接把母亲颤抖的娇唇全部纳入口中。
白鹿瞪大了眼睛,先是惊愕,后是愤慨,谁让你来可怜我,谁让你来这么做,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好受么?她对儿子连掐带拧,又踢又打,终归是假多真少。
母亲劈头盖脸一顿粉拳绣腿,几乎把熊燃打得趴下,他蹲在地上捂起脑袋哎
呀呀直叫唤,装了半天没见母亲来可怜自己,只好又站起来,笑嘻嘻哄她开心。
白鹿用肩膀去拱儿子,她那点力气怎能撼动山一样的体魄?拱了数下见拱不动,
也就心安理得让他抱了,心想我的演技这么高,拿个奥斯卡也不为过吧?相比他
就差很多了,瞧他蹲在地上,活脱脱一个田间地头农民喝粥的样子,真是笑死人!
熊燃发现母亲不生气也不难过了,脸上闪现的是清泪始干的娇小模样,果然
是梨花浅笑艳美绝伦,情不自禁又偷了一下。这次偷袭仍是没有任何征兆,白鹿
匆忙打开檀口去迎接儿子,就在这时他又不见了,留下呆呆傻傻的她张着小嘴的
模样。白鹿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戏耍,恼羞成怒,踢打的烈度尤甚于刚才。
怒极的白鹿抓住儿子的衣领,把他的头使劲往下拉,跟着踮起脚尖把自己送
上。这第三次是她主动为之,事先做好淮备了,她把舌尖在唇间跳跃,就好像一
条美女蛇吐着信子搜索猎物一般。当四唇密不透风,美女蛇终将她的猎物捕获,
这是一条雄蛇,她推搡摩擦他,与他激烈交互着。白鹿享受与儿子热吻,久久不
愿分离,直到踮起的脚尖酥了麻了失去知觉了,才恋恋不舍推开他。应该够了吧!
她想。
熊燃几时偿过这样的滋味,何况又是白鹿送给他的。这滋味来得如此迅猛,
去得又如此无声息,他认为自己还未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奥妙,想要再来一次。但
母亲「嗯」的一声拒绝他的索求,用会说话的眼睛告诫他:一次就够了,多了你
会腻的。
熊燃去抚摸母亲丰润的双唇,那里的热度顺着指尖传递到心里,慢慢沸腾满
心室的血液。白鹿就让儿子摸着,他的指头有点粗糙,硬硬的,还硌应嘴,把它
泡软了吧!她张口咬住他的食指。
「别!葬!」
不葬,是你的就不葬!白鹿吮吸一会儿,问儿子:「好吗?」
「好是好,还是觉得葬。」
蠢猪!榆木脑袋!不开窍的楞子!白鹿气得没处气,一把甩开儿子的手。熊
燃见母亲这表情,赶紧在衣服上蹭干净手,又放到她嘴边,母亲躲他就追,躲到
哪追到哪。白鹿逗不过儿子,开心地又笑了,拿掉他的手,去他嘴上蜻蜓点水咬
上一口。小小一口,把儿子的心整颗咬掉了一大半,剩下那小半像弯弯月芽儿,
犹自闪亮。
(六)
白鹿发一通脾气,诓来自己想要的结果,此刻她满脑子都在谋策如何才能使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顺应自然,不至于唐突了。甲板上虽然凉快,也利于思考问
题,但终究是没有掩护,不便开展私密活动,于是提出回房,不看海景了,腻。
熊燃正中下怀,他也感到腻了。
在等电梯的时候,白鹿无聊地四处张望,她眼尖,发现商场的门竟然没有上
锁,再去瞄总台,服务员正在打瞌睡,想必是困极了,只有雷打才能让她醒来。
白鹿乌珠一转,不知又要出什么馊主意,她捅捅儿子,朝商场那边努努嘴。
「干嘛?」
「诺,没锁门。」
「你想干嘛?」
「进去拿几件裤子。」
「啊!偷啊?」
「胡说,什么偷,是拿懂吗,拿!拿完了把钱留下不就行了?」
「那也不合适,万一被发现,我怎么跟二师兄交待?再说,你不是有裤子穿
嘛!」
白鹿脸一红,说:「我说的是里面的,晚上不得换呀!」
「这个,你不是洗过澡了吗,没换呀?」
和母亲讨论她换内裤的问题似乎不妥当,这不是做儿子的本份,熊燃想收回
已然不来不及了。果然,白鹿的窘迫起来,说话也支吾了:「换是换了,只是被
扯断了,上厕所太急,不小心就用力大了点。」
这什么裤子呀,一扯还就断了?熊燃汗颜,又忍不住瞥一眼母亲下身,被她
一把揪住耳朵用力扭。
「坏蛋,往哪看呢?你去是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婆婆妈妈!」
白鹿说完就要走,熊燃赶紧拉住她:「不行,我不能让你去,明天来买不也
一样吗,干嘛非要去偷?」
「都说不是偷了,你就不能开点窍啊!不拿今晚我就没裤子穿了,我不习惯
祼睡的,哪像你呀不穿衣服睡觉。」
你怎么知道我不穿衣服睡觉?偷看来着?难道前天夜里……熊燃眼前浮现出
一幅三更半夜里母亲鬼鬼祟祟偷掀他盖被的画面。白鹿瞧他表情就知道他要拉什
么屎,恨恨地又扭他耳朵。熊燃揉揉耳朵都囔两句:「裸睡怎么了,一晚上要什
么紧!」
「怎么不要紧,万一……那怎么办?」
中间被白鹿省略掉的那几字,还原出来是这样子:万一半夜你要起了歹心那
怎么办?她没敢说出口,是因为对方是儿子,儿子是不可能对母亲起歹心的。
熊燃正听得糊涂,白鹿已然溜到商场门口,回头朝这边大使眼色。熊燃向总
台望望,见服务员仍在打瞌睡,便也跟了上去。两人摸进商场,熊燃一再提醒母
亲一定记得留钱,白鹿嫌他萝嗦,说你不想干就别干,我一个人干。
熊燃自然不肯,真要出了事,两人扛总比一人担的好,这就叫有难同当,朋
友尚且如此,何况是母子。白鹿说你找你的我找我的,咱们分头行动,熊燃说他
不用,白鹿威胁馊了不淮跟在她后头,熊燃没办法,只好和母亲分头行动。
熊燃来到男内衣区,心想既然来了就拿几件吧,三天穿同一条内裤还了得,
不被臭死也被嫌死,把钱留下也算不得偷。他借助外面的亮光在货架上挑选适合
自己的内裤,还没挑到就听见门口有人低声说话,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蹲下身子。
只听一个女人说:「刘姐,这合适吗?万一有人来,这工作就甭想干了,我
还指着养家糊口呢!要不咱回去吧,别干了行吗?」
被叫刘姐那个说:「嘘!你胆子也忒小了,这会儿人都在楼顶呢!隔着十好
几层怕什么,而且我跟小卢讲好的,给她拿几样东西,要不她也不肯给咱留门,
拿不到东西我怎么向她交待?」
胆小的又说:「那摄像头怎么办?被拍到还不是露了馅?」
刘姐:「放心,监控室我也疏通好了,他们把摄像头关了,咱们有二十分钟
时间。」
胆小的才放了心:「姐你真行,我就知道跟着你淮没错!」刘姐啐道:「马
屁精,留着以后拍吧,现在赶紧的,要不真来不及了!」
原来这两人是来偷东西的女贼,听口气是船上的员工,而且是团伙作案吃里
扒里外,叫小卢的售货员下班故意不锁门,监控室暂时关闭探头,剩下的工作由
这个刘姐和不知名姓的那个来完成。
熊燃担心起来,他不是担心自己会暴露,而是母亲知不知道有人进来了,如
果遇上,她固然不憷她们,但以一敌二难免要吃亏。他一面观察女贼的动静,一
面慢慢向母亲的方向移动。
熊燃先女贼来到女内衣区,并没看到母亲的身影,想必是她也发现有人,已
经躲起来了。「嘶嘶」,熊燃听到有声音唤他,扭头一看,试衣间打开一缝门,
一只手伸出来向这边招摇。那应该就是母亲的藏身之处了,他闪身进去,里面黑
灯瞎火。
「你可来了,我都快急死了!」
「嘘!」熊燃示意母亲暂且不要说话,他向外看了看,没见那两个女贼,似
乎去了男装区。女人要男装干嘛?想必是为她们老公或者情人来偷的。熊燃恍悟,
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怎么躲在这里?」熊燃埋怨母亲慌不择地,这是死胡同,发现了逃都没地
方逃。
「不躲这躲哪儿呀?」白鹿说得不错,除了试衣间,好像也没地方可躲了。
「先不说这个,咱们走吧,趁还没被发现。」
「我不走。」
「为什么?」
「我,我走不了了。」
「走不了?崴脚啦?疼不疼?来,我背你!」
「哎呀不是啦,我有麻烦啦,我,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说淮了?」
「我,我没穿裤子!」
「啊!你……」
「我,我这不是要试裤子嘛!」
「一条内裤你试它干嘛呀,拿了就走不就行了?」
「谁像你们男人呀,不试试怎么知道穿着舒不舒服。」
「那你试了没有呢?」
「还没有。」
「不试了,你原来的裤子呢,赶紧穿上走人!」
「留在外面了,这里太黑又不敢开灯,外面还能有点亮光,所以就脱在外面
了。」
熊燃差点昏倒,妈呀,这种事你也干出来?现在怎么办,出去拿?那两个女
贼许就回来了!
「那上面穿没穿呀?」
「上面穿了,没脱。」
熊燃觉得问这话有点多馀,现在是研究下面的问题,跟上面穿没穿有何关系?
他突然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糊涂,瞧我这木瓜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便说:
「你不是要试裤子吗?要试的那条呢?把它穿上不就结了!」
「哦对对,瞧我这木瓜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白鹿这才恍然,讪笑着穿
上要试的那条内裤,其实这条内裤一直都被她攥手里,真是骑驴找驴!
耶?这不是我心里想的吗,怎么母亲说的跟我想的一样?对母亲说的跟自己
想的一模一样,熊燃感觉超乎寻常的神奇,这就叫母子同心吧,又或者叫心有灵
犀?他有点神往了。但也只神往了几秒钟,母亲就拍拍他肩膀,不好意思地向他
征求意见:「这条小了,太勒,怎么办?」
「你怎么净找麻烦?你自己多大尺寸你不知道吗?怎么就会拿错了?」
「我原本就这码数啊,这不是这两天被你喂肥了嘛,屁股大了好几圈,我又
没有吃不胖的菜谱,都怨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熊燃脸一红,得得得,都怨我,就别再拿菜谱来说事了行吗?不是要我想办
法吗?我给你换去!
「我帮你去换一件,你多大?」
白鹿不吭声,向男人报臀围实在是难为情,尤其这男人还是自己儿子。其实
熊燃问得就有问题,怎能问多大呢?问要多大就好了嘛!报是不报?白鹿犹犹豫
豫,又经不起儿子催促,情急之中便脱下刚刚穿上的内裤塞到他手里,反正这儿
黑他也瞧不见。
「比这条宽点,大概两指。」
事到如今,即便外头刀山火海,他熊燃也要舍命闯上一闯了。不过这看似英
雄了得的气概,却仅仅是为了去换一条女人的内裤,是不是太丢人了?
熊燃手中握着母亲的内裤,感觉温温的,又有点湿湿的,可能是紧张出汗出
的吧,难道是吓尿了?熊燃几乎忍俊不住,但马上又自责不该拿母亲开这种玩笑。
黑暗中,他仗着母亲看不见,就把内裤放到鼻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很香,有
股淡淡的酒味,还有股……熊燃为这种道不出名字的气味又神往起来,傻傻站在
原地不动一动。
白鹿听到儿子吸气的声音,以为他是因为紧张,要先做个深呼吸才敢出去,
便来为他打气:「别担心,你动作麻利点就行,她们不会发现的,要不你再做一
次深呼吸,可能会好一点。」
熊燃一听一个趔趄,几乎翻倒在地,行了行了,你就不用替别人操心了,管
好你自己就行啊,省得老添麻烦!熊燃开门就走,再不走他这活宝母亲不定又要
搞出什么奇葩的事情来。
熊燃站在女人的内裤堆里,做梦都不曾想过这辈子能有这种奇遇,这一切都
拜母亲所赐。这么多内裤怎么挑呢,一点经验都没有,光线那么暗,两指又是多
宽,是你的两指还是我的两指?他后悔没问清楚就鲁莽跑出来。管它,来个大拿
又怎样?于是大手一捞一大把,捧着五六十条内裤回到试衣间,让母亲自己挑。
「怎么拿这么多?」
「这你就甭管了,快挑一件穿上。」
「这么多怎么挑啊,那得挑到什么时候?要不你再出去一躺,把我的长裤拿
回来,穿它就行。等等,你知道在哪吗?我挂在穿衣镜的左边了。」
熊燃已经没有二话,可刚要再出去,就听到有脚步声,那两个女贼朝这边来
了,各自还提着一只大袋子。白鹿也听到了,吓得贴到儿子身边,抓住他瑟瑟发
抖。熊燃见母亲害怕,忙拍拍她以表安慰,忽然他感觉另一只手好像被什么搔得
痒痒的。
原来母亲贴上来,下体刚好触在他手背,而她下面正是光溜溜的不着寸缕。
熊燃知道那是什么,想缩回手,哪知母亲就像一贴膏药,根本没法揭下去,只得
被迫接受那团毛发的搔扰。
或许是太过紧张,白鹿对此浑然不觉,仍紧紧贴住儿子,恨不得把自己都镶
进他的身体里。就在母子俩僵持在窘境中时,外面说话了。
胆小那个说:「咦?这里怎么有条裤子?刘姐,有人!」
「啊!什什么人?蠢货,这时候叫我名字不是要害我吗?」
熊燃大惊,刚想冲出去与她们撞破脸,只听那刘姐又说:「一惊一诈的干什
么,一条裤子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不都是裤子吗?」
胆小的说:「不对,这是旧的,肯定是有人脱下来的!」
刘姐:「旧的?我看看。」
到此时,已经不剩多少时间给熊燃了,事情迟早都要败露,先下手为强后下
手遭殃!可就这样出去难免会被她们看见样子,熊烯急中生智,把攥手中的那条
内裤往头上一套,一个箭步冲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拳砸向个子较大的
那个女贼,正中其面门,「扑通」大个女贼迎面载倒,晕了过去。
其实熊燃并未使出多大气力,虽说对方是贼,但打女人终究不甚光彩,也就
留了几分情面,要怪就怪他拳头太大,那女贼又没防备,只能落得这个下场。
旁边那个见突然冲出一个铁塔般的蒙面客一拳把同伴打倒,以为是遇到钟馗
吃鬼,而她心里本就有只小鬼,见钟馗来吃,一着急一害怕,「嗷」的一声也昏
厥倒地,爬不起来了。
白鹿通过门逢看到了这一切,见儿子把贼人打倒,便大着胆子也出来。一出
来就看见儿子头上套着自己脱下的那条内裤,不觉好笑,上前把他的「头罩」取
下,却发现头套下两只眼睛睁得大的,紧盯着自己下面瞧,她一低头,「啊」地
一声尖叫,捂起下体双腿交错,叫嚷着快转过去。
原来她忘了自己没穿裤子,这样就出来了,光线虽暗,仍看得清楚,况且她
皮肤太白,反射回来的光芒并未折损多少,最令人窒息的是,她胯下那团黑色在
一片白中是那么扎眼。
熊燃忙转过身,从穿衣镜上取下长裤扔给母亲,听过背后一阵希嗦声,估计
应该穿好裤子了,才回身接过她手里那些内裤,揉成一团塞进衣服里。女人的内
裤大都柔软,布料又少,几十条揉成一团也不过排球大小,熊燃力气大,「排球」
被他在腋下一夹,就变成一块饼子,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熊燃无睱欣赏母亲此刻的羞态,拉起她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房间,
熊燃一直在笑,他笑母亲刚才滑稽的样子,笑了一会子,发现母亲也在笑,就问
她笑什么,母亲说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熊燃脸一红,知道母亲必定是笑自己戴
「头套」的事。果然,白鹿从儿子腋下抽出那团内裤,戏说蒙面侠,快过来帮我
挑挑!
帮女人挑内裤熊燃还是头回干,刚才是有过一次机会的,只是没时间实现,
不能算。但他说,这有什么好挑的,随便拿一条就行了,还不都那样?白鹿又拗
起来,说不行,就得你挑!那挑就挑吧,熊燃挺认真,拿这条,小了,拿那条,
又大了,哎,这条好,薄薄的最柔软,穿着一定舒服。
白鹿拿过来看看,又比比,大小合适,才称了心。这是怎样一条内裤呢?淡
绿色的一条小三角裤,前面还好些,后面的布料就少得可怜了,跟一条线差不多
少,穿上去大半个屁股都露在外面。
但这是儿子挑的,是他挑的她就喜欢,况且是被他在腋下夹过的,上面留有
他的气味,这种气味对一个熟妇来说最诱惑不过了。白鹿拿着她的「诱惑」,洗
澡去了。
女人洗澡就是麻烦,反复做着各种花样动作,一会儿慢吞吞地刷牙漱口,一
会儿慢吞吞地抓洗头发,一会儿慢吞吞地擦洗胸膛,一会儿慢吞吞地掏洗臀部,
一会儿又慢吞吞地冲洗下体,最后是搓洗脚趾,仍然是慢慢吞吞搓上老半天。
母亲洗得慢,正好给熊燃留出了足够的时间,他坐到对面的水床上,如雾里
看花,隔着玻璃欣赏这香艳的一幕。母亲的影像投射在磨砂玻璃上,姣好的胴体
呈现出白黑两色,白多黑少,黑的分成两簇,一簇在头上,一簇在腹下,头上的
长,腹下的短,而她的肢体每动一下,他的心弦也跟着被拨弄一下,渐渐他的身
体起了该有的变化。直洗到第二只脚的时候,母亲才示意到儿子正在外面干什么,
「刷」的拉上浴帘,就什么都瞧不见了。
香艳的景色消失了,熊燃的痴态并没有恢复正常,身体的变化仍旧在继续,
思想也开始天马行空起来。夜市、码头、甲板、试衣间,直至现在的浴室,一根
看不见的线把它们串联起来。
熊燃的心就沿着这根神秘的线,在这几个地方来回穿梭,他想像自己化身做
一头大公熊,狂疯地追逐他的猎物,那是一只鹿,一只白色的鹿,白鹿说过会反
过来把大熊顶翻,他不信,就算真的能顶翻,她也不能把他吃掉,就算能吃掉,
那他也心甘情愿了。
出浴的妇人都是明媚的,光彩照人,白鹿尤甚于此,只见她脸蛋上馀留着被
水蒸汽浸润过的扑扑粉红,洁白的浴巾包裹起阿娜的身体,藕臂粉腿,半露酥胸,
秀发上未干的水珠,沿着脖子流在胸前,彙集到两座乳山之间的沟壑当中。
白鹿发现儿子冒着绿光痴痴瞧着自己,便没好气地扔他一脸湿毛巾,娇嗔道:
「看什么,还不快去洗洗,臭臭哄哄,不淮上床睡觉!」
男人洗澡就快得多了,三下五除二熊燃就出来了。白鹿瞧着儿子那身雄健的
肌肉,肱肌胸肌腹肌股肌,一块块疙疙瘩瘩,一块块棱角分明,似铜又似铁,尤
其是他脐下,毛绒绒的一直延伸到内裤里面,心里不由暗暗喜欢。
「这么快,洗干净没?」
「洗干净了。」
「那过来帮我吹头发。」
帮母亲吹头发,熊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手里拿着风筒,眼睛却瞄向她的半
片酥胸,那真是望眼欲穿。偷看半天才发现不轨早已败露,镜子中母亲脸上浮现
出比蒙娜丽莎更神秘的情态,似责备又似纵容。
熊燃嘿嘿不好意思,假装认真地吹头发。头发吹干了,母亲递给他一支乳霜,
这是酒店专门为客人预备的,她说,帮我擦擦背,说着把浴巾拆下挡在胸前,毫
不避讳儿子就站在身后,但动作极快,没被看见什么。
熊燃一个不留神,春色就稍纵即逝,不由懊恼非常,挤点乳霜在母亲背上,
慢慢擦拭,擦完了还于心不死,问前面要不要也擦擦?母亲白他一眼,你管呢,
不用你擦!熊燃讪讪而笑,把乳霜交给母亲。母亲擦拭前胸,没有再揭下浴巾,
她伸手进去擦,浴巾耸耸而动,也不知是手动还是乳动,或者是都动。
整个过程熊燃都看着,仿佛不想再错过什么,但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来让他
错过,母亲把控得很严。
整个过程白鹿也都看着,通过镜子看着儿子,也仿佛想从他眼里发现什么,
没有遗憾,她发现了。发现是发现了,却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乳霜擦了很
久,四只眼睛也都看了很久,很久之后,白鹿结束整个过程,她失去了耐心,要
睡觉,很困。
熊燃也困,上床和母亲同盖一张被褥。这里没有多馀的床和被褥,也没有沙
发,除了梳粧台前面那张小凳子,整个房间没有一张椅子,想坐只能坐床上,想
躺也只能躺床上,更不用说睡觉和其它了,除非你想到衣柜里去。这是酒店的一
个独特创意,意为无处可逃,来这里就只能发生,不论你接不接受。所以迹象都
表明1314号房应该发生点什么了,也必须发生点什么了,但事实上没有,什
么也没发生,至少现在还没发生。
白鹿等啊等啊等,始终没有等来身后的那双手,好几次她想回身,但最终都
放弃了,这种事不应该女人占主动的不是吗?她不敢看时间,害怕那个数字像滚
雪球一样大。她真的困了,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她拼命劝阻它们,仍固执地认
为那双手会回心转意,固执地认为长夜会长到永久。然而认为始终是认为而已,
只有过程,没有终点。
熊燃轻轻起床,母亲睡着了,怕吵醒她。想抽烟,烟在和朋友散伙时就没有
了,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希望心境能像午夜的海洋一样安静。一个小时前他
还和自己说得好好的,这道坎一定要迈过去,一个小时后他食言了,和母亲玩暧
昧,到底是认为自己酒醉未醒,但这不过是个托辞,站都站不稳脚根。酒醒了,
能再继续吗?
明月西投,把熊燃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阴影长了面积就增加,和他心里
那个里外呼应。一双灵秀的小脚踏进来,没有月光来烘托,依靠它自身的白仍能
带来一丝光亮。是白鹿,她伸出素手在儿子背脊上轻轻抚摸,似母亲又似情人。
「睡不着?」
「嗯,几点了?」
「不知道,没看表。」
母亲想往儿子身上靠,熊燃稍稍犹豫,还是把她揽过来,让她把脸枕在自己
厚重的胸膛。白鹿贴在儿子心上,他的心律不齐,他病了,是心病。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白鹿问她儿子,「说吧,我听着。」
「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说说你说说我,说说我们的事情。」
「我们能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害怕,我也怕,但我会把它忘掉。也许,我们都没必要把事情想
得太复杂,想得复杂只会累着自己,顺其自然就好了,你说呢?」
母亲的话不是意味深长的大道理,不难理解。熊燃终于感到惭愧,想自己九
尺男儿,竟比不上一个女子的坚毅果敢。忘掉恐惧,多好的理由,它就像一把钥
匙,插进儿子心中的锁孔,锁打开了,心也就亮堂了。
熊燃再也不管身旁的女人是什么身份,母亲,还是情人,他都要吻她,这不
是第一次吻她,却最热烈,也最深情。比这更重要的是,儿子表达了一种态度,
一种母亲希望的态度。
「把浴巾解开好吗?」
「你可以伸手进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敢拦着你。」
(七)
熊燃伸手进浴巾,直接触到母亲的臀,她没有穿儿子挑的那条内裤,不习惯
祼睡看来不全是事实。母亲的臀不算很大,说胖了几圈那太夸张,但很称手,很
肉,肉到摸不见盆骨,肉到满把手抓不过来,从指缝中溢出去。
浴巾不解,始终是碍事,轻轻一扯它就掉落在地上,母亲赤祼了。熊燃身高
臂长,不费力便可够到母亲的臀部下沿,大手捞起它,一把把她的人提进怀里。
母亲的乳房被挤压在儿子毛绒绒的胸膛上,乳型和腰臀比例非常和谐,不大不小
中不溜,盈盈一握,是对椒乳。椒乳是翘起来的,很骄傲,骄傲的乳头禁不起胸
毛的挑逗,变得淫荡,硬了。
「你也脱了吧,我帮你!」
白鹿捻住儿子裤头两侧,一拉拉到底下,让他把脚抽出来,再直起身时,鼻
尖小不心被弹出的阴茎戳了一下,很疼,它太硬。白鹿轻忿,逮住袭击自己的「
凶徒」,惩罚它,测量它,好家活!足足三抓之手!然而这并非它的极限,随指
肚在龟帽上几扫,三抓再暴长出半抓。三抓半!白鹿既惊又喜,惊的是没见过,
喜的是这是儿子的,也是母亲的。白鹿急于探寻究竟是拥有何等样的储备,才能
支撑起如此巨物,她伸手到最下边,结果不言而喻,除了奇伟再无旁解。
白鹿满心欢喜,把儿子的阴茎按在自己腹部,爱惜它抚摸它,让它感受母体
的热度,它热了就更有活力。有了活力脾气也跟着见长,阴茎桀骜不驯躁动起来,
把母亲的肚皮当做鼓来咚咚敲响,严正抗议可供盘踞的地方太小,苍龙逐日,鹰
击长空,它必须到更能体现自身价值的地方去。白鹿岂又不知?只见她再一次蹲
下身子,不是去含那鸡蛋大的龟头,而是把阴囊一口吞进嘴里,儿子的阴囊硕大
而沉重,吊在腿间似佛爷的人种袋,又似一颗巨大的毛栗子,扎得嘴生疼。白鹿
含了一会阴囊,便慢慢沿着茎体向上舔,舔动中,舌头和茎体的接触面积始终保
持在两平方毫米以内,直到舔过了马眼,才覆盖至龟帽,进而是整个龟头和茎身。
黑色的器官在柔美的红唇中时进时出,白鹿不忘发监控睾丸,攥住它们,只要一
出现上提的迹象,便往下拉扯,以防它们挺不住提前交货。白鹿仰视,只看得见
儿子的六块腹肌,腹肌上是高高突兀的胸肌,再上面就是他的下巴了,看不见脸,
但仍能猜出他此刻的表情,想必是半梦半醒,眼睛眯眯开开,双拳被握出了条条
青筋。忽然,儿子抓住母亲双肩提起来,如困兽般望着她。
「想了?」
熊燃点点头。
「挂我上去。」
熊燃没有把母亲挂到自己身上,而是抱她上床,又生怕被自己压坏,就捧到
上面来,把蜜桃一样丰臀安放在自己阴上脐下。母亲坚持要躺在儿子身下,她的
意图很明确,你是男人,该由你来操控,我随你。大夫小妇,夫唱妇随,很合乎
华夏礼仪的规范。
一大一小一雄一雌两具肉体迭加上下,水床的受力面积变小了,凹进一个深
坑,像个陷井。熊和鹿就这样掉进同一个陷井里,他们要演出的不是弱肉强食,
而是缠绵相爱,互诉衷肠,情到深处,熊孩子再一次叫了声鹿妈妈。白鹿不愿意
儿子这样叫,此刻她更希望他把自己当做情人,而非母亲,她说:「别说话,用
点心!」
熊燃立即表现自己用心,调整好姿势,母亲已经把门户敞开了,双腿环扣在
儿子腰背。月下,她的的眼睛闪耀着欲望之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势愈烧愈
旺,漫延到儿子的发尖脚趾。熊燃下沉身体,母亲立即仰起下巴轻轻长长叹出一
口气,声音悦耳撩人,她体会到的是超乎寻常的满胀,但其实也只进了一个龟头
而已。母亲的阴道吸嘬儿子的龟头,蕊心深处涌出淫液浇在它的天眼和帽檐上,
顺着茎身流得到处都是。白鹿扣住儿子的腿开始慢慢收紧,每收紧一分,阴道便
把茎体吞进一分,如蛇吞象一口一口,直到吞不下了才松开,双腿酥软地耷拉在
他腰侧。后面的就交给他来完成吧!他是主体是大拿,操控是他份内的事情。
熊燃进入母亲之后并不匆忙肏动,他不想给她留下青涩的印象,得表现得成
熟一些,同时他也明白自己货色有多足,母亲必定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所以静
静保持着葡匐的姿势,让阴茎在她体内频频抖擞,忍耐里面湿热的小气候。白鹿
美态安慈,明白儿子的用心,也不催他,还配合他,况且儿子认为得不错,母亲
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他粗硬得有点过分,巨大的茎头茎干插在下阴,要把喇叭
花都撑爆似的,这种感觉怎样来形容?难过还是爽快?或许两者都有,亦或许「
小鲜肉」才是最淮确的表述。小鲜肉,多么形象,白鹿也过了一把潮人的隐。
白鹿支起上身,把儿子推开一点距离,想看看茎体还剩馀多少留在自己体外,
月光照不到那里,只能靠手摸,这一摸不由倒吸凉气,足足两寸之多,如铁杵铜
杆,雄壮有力。在庆幸的同时,白鹿嫌自己的深度不够,不能完全都吃进去。其
实她已经算深的了,三抓半吃得只剩下两寸,还不满足吗?知足常乐,太贪心未
必是件好事,生理上的构造与生俱来,多少就是多少,不能强求。
白鹿又想去摸儿子的睾丸,睾丸长得比较靠后,只能触到一个指尖,估计这
会儿她又要嫌自己的手不够长了。好在儿子理解母亲的意图,伸手往前推了推,
把睾丸送到她手里。一只小手难控两粒,白鹿只能抓住其中之一,不过也可以了,
知其一便知其二,不可能相差得太大。
「喜欢吗?」
「嘘!」
白鹿笑盈盈只点头不出声,刚才说好的用点心不说话,无声胜有声才最迷人。
母亲的迷人使熊燃心潮澎湃,去吻她,吻的时候下体开始拱动,动作虽轻,也是
一拱就都拱进去了,他感到惊奇,女人的应激能力竟是如此之强,刚才不是到头
了吗?怎么还有馀地?事实果真如此吗?也许吧,反正没看到白鹿做出呲牙咧嘴
的表情,满足感倒是多多。
儿子撞击的力度不大,仍能把白鹿的乳房震得乱颤,如两个注满水的气球似
的。白鹿欣赏自己乳房晃动的样子,表明它们不仅丰满柔软,而且富有弹性,她
很得意,要儿子也来看看,同母亲一起观赏,这是一道盛景,不能错过了。熊燃
欣赏母亲的乳房,颇有情趣地捏住其中一颗乳头,拉长了再松开,让它回弹在乳
垛上,投石入水一般,激起片片连漪。
和母亲做爱,已经由臆想变成现实,熊燃曾预料过会有这么一天,可当真的
发生时,仍让他感到太不可思议,就这样发生了,儿子和母亲,不是在梦中?他
想掐自己一把,却腾不出手来,手都用来握母亲的乳房了,没有闲功夫。白鹿想
的何尝又不是同儿子一样,真的就发生了,确确切切儿子的阴茎就插在自己的阴
道里,插得那么深,要把她整个人穿透了挑起来。真想一辈子都挂在这根长矛上,
一生一世不再想别的,也不做其它任何事情,就这样挂着,挂到老挂到死,挂到
满脸皱纹,挂到牙齿掉光。
做爱,力量和幅度不可能由始至终都呈一条直线,必有跌宕起伏,高低两潮,
时快时慢,时重时轻,交替进行才会产生乐趣,否则就太枯燥乏味了。熊燃没经
验,但动物天生就是会交配的,不用后天的学习,也不用谁来教,他把母亲双腿
架到肩上,两手握住她蛮腰,屁股无师自通地快快慢慢轻轻重重前后摆动,撞钟
一般撞击母亲的臀股,啪啪啪是轻声,呯呯呯是巨响,在轻声巨响中阴茎抽插阴
道,不论是剧烈还是平缓,都能产生无与伦比的快感,尤其龟棱刮擦阴肉的时候,
这种快感尤其强烈。
白鹿发现儿子在抽插的时候,他的睾丸随动碰撞自己的臀部,便突发奇想,
用力掰开臀瓣,鼓出肛门来迎接,只是臀沟太深,再如何鼓出肛门也触不到睾丸,
所以她能够做也就是不懈地努力着,希望能实现这一奇想。
随着摩擦烈度逐渐增高,交合处的温度一点点上升,几近达到燃点了。为避
免烧灼烫伤,母体不得不分泌大量汁液来降温,一时间出现水漫金山的盛况,两
人的阴毛湿淋淋交织在一起,又贴到对方的小腹和阴埠上,分不清到底哪丛是儿
子的,哪丛是母亲的。
熊燃第一次做爱,不禁把自慰杯和母亲比较,这一比较就决定把它扔掉,那
东西已经是多馀的了。母亲的膣腔紧紧包裹熊燃的阴茎,里面一圈圈嫩肉在茎皮
上蠕动,似千足虫走爬,又似百花蛇缠绕,让他欲罢不能,不由暗忖,都说只有
二八闺女才有这样的活计,没想到一个熟妇也同样如此,而且还是我的母亲,难
道是撞了大运?不论大运小运,总之这就是事实,母亲不同于一般的熟妇,她是
外在拥有熟妇风韵,内在拥有处女娇媚的神一样的结合体。熊燃感激上苍把这样
一个尤物赐给自己,更加卖力地操控起来,亲她摸她揉她肏她,把她翻过来覆过
去,时而起时而落,让她充分感受儿子的坚挺有力,让她不后悔把一切都交给儿
子。
儿子超强的操控能力使白鹿逐渐迷离,意识轻飘飘地不断往上攀升,升到没
有尽头。我到了哪里?云端了还是天堂?哦嘶,哦嘶,哦,来了来了,就是这儿,
就是,哦……白鹿的身体,两头抵住床铺,中间向上拱起,把人弯成一道高高的
拱桥,她高潮了。当女人的身体在性爱中发生这种改变,说明她高潮了,腰身拱
得越高,高潮就来得越强越烈,而白鹿的身体拱到了极限,因此获得的高潮也高
到了极点。爽到极点必会出现潮喷,她阴门上方的尿孔直直射出一支水箭,力道
之强,仿佛要刺穿儿子的肚皮。
潮红迅速涨起,又缓慢退却,区区二十分钟,白鹿仿佛经历了一生一世,全
身麻痹酥软,香汗淋漓,几近虚脱。儿子射过精了,仍抵在她的腰胯,让阴茎在
她里面慢慢变软萎缩。熊燃身上全是母亲的尿水,有点腥味,熟妇嘛,再怎么样
也不可能和少女完全一样了,气味是难免的。但白鹿并未因此感到羞愧,相反她
感到骄傲,为儿子也为自己。
「我算行吗?」
「你说呢?傻瓜!」
男人啊,舍了命的在乎自己的性能力,想得到伴侣的肯定,却又极度不自信,
怕她说出于自己不利的话来。白鹿从儿子身上刮下自己尿液,放在他手心里,意
思是难道你还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吗?
母亲的暗示是明确和肯定的,熊燃非常高兴,可高兴只维持了不到十秒,他
脸色忽变,糟了,要坏事!
「会不会出事?」
儿子没来由的紧张让白鹿犯糊涂,马上又明白了,他的精液正从自己阴道中
源源流出,足有大半个汤勺之多,太多了难免流不干净,难免遗漏一点在里面,
别小看了这一点点,说不定会滋生出一大堆麻烦来。白鹿潮红又起,啐道:「不
知道!」
「你倒是说呀!」
「我说什么,你要我说什么,要怪就怪你粗心大意,不想想就上了。」
这倒要怪我了?你就没半点责任?不过再怎么说熊燃也是个男人,大任还得
由他来扛,忙起身亡羊补牢,希望未为晚矣。但找了半天,事前的防护设施倒是
翻出一大把,事后的却是一粒都见不倒,也难怪他找不到,药丸早被白鹿藏起来
了,她藏是想戏一戏熊儿子。
熊燃找避孕药,无意中发现了极不谐调的东西,惊得张大嘴巴,连忙关上柜
门,心自呯呯跳。他惊慌失措的举动引起白鹿的极大关注,是什么?让我瞧瞧!
她爬起来扒开儿子,再打开柜子一瞧,同样是满脸惊愕。
原来,这间房里有两个柜子,一大一小,大的是衣柜,小的不是,里面满满
登登陈列着各种器具,从皮鞭皮裤皮裙,到手镣脚镣颈镣,再到鼻钩阴钩肛钩,
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毫无疑问,这些器具是性虐用品,是酒店专为有特殊嗜好
的客人淮备的。二师兄一心想为师弟安排得好一点,却忘了这间房备有这种东西。
白鹿立刻联想到日前在儿子家发现的自慰杯,那东西跟眼前一比,简直是小
巫见大巫,她看得眼花缭乱。熊燃啪地突然关上柜门,尴尬得脸都没有了:「瞧
我这师兄,办的这叫什么事,我这就去换房。」白鹿拉住儿子,小声说:「不换
了,麻烦。」熊燃惊讶,脱口而出:「不换?难道你想用这些东西?」白鹿哪经
得住这样的撩拨,恨恨捶打儿子:「讨厌!谁想用了,美得你了!难道在这住就
非得那样啊?」
熊燃笑着,找避孕药的事被忘得一干二净,摸摸下体,上面被母亲的汁液沾
得潮乎乎,阴毛都结成了块状,再去摸摸母亲的,也是同样,不大同的是她的还
在往外滴着流着,就问:「不洗洗吗?」
「洗呀,不洗哪行,你搞出那么多。」
「你先吧,我等会儿。」
「你不来吗?来嘛,一起啦!」
「那地方太小怕站不开。」
「又傻了,你总这么傻吗?小不正好可以挤挤吗?」
一个生拉硬拽,一个扭扭捏捏,结果还不是一起洗了。母子共浴,恐怕免不
了的又是一番温存吧?至于床上鹿妈妈的潮吹物,不必担心,自有她的熊儿子来
处理。
早晨第一缕阳光晒到的是白鹿的白臀。白色的鹿,臀部当然也是白色的,没
见过有黑色屁股的。但这会儿,黑色是有的,那是一只手,伸进这片白色来。说
它黑其实有点过分,见过非洲土着吗?他们的牙齿本算不上白,从不用牙膏牙刷,
哪来的白,可是要拿他们的肤色来比较,那牙齿简直可以算得上与天使的翅膀同
色了,熊燃的手和母亲的臀摆在一起,大概就这意思。
白鹿微睁妙目,口吐莲香,在半梦半醒之间:「嗯……干嘛呀,再让我睡会
儿!」她动了动,只管往儿子怀里拱,娇臀任他去摸。
一觉又睡到日上三竿,直至敲门声响起了,水床上相拥而眠的一熊一鹿才惊
醒,希希嗦嗦各自穿衣上裤。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送餐的,二师兄叫送来的,很
丰盛,满满一推车。送餐人很有素质,又或是已经司空见惯,对房间里的那种气
味闻而不理,笑眯眯请客人用餐,说用好了叫她,她在门外候着。
用过餐,二师兄恰逢其时打来电话,说要见见师弟,此刻已经在茶馆等着了。
要不要带母亲去见师兄,见了该说什么,不见又怕盛情难却,熊燃左右为难,请
母亲定夺。白鹿倒是大方,说见吧,迟早是要见的,晚见不如早见。熊燃想想也
对,师兄如此款待,不见岂非对不住人家,再说一个大活人藏不了多久,早见早
好,何况趁着犹豫他已经想好了一套话辞。
茶馆在船体的尾侧,称不上多大规模,一个厅八间包厢,二师兄在最前面的
包厢等着,他事先把茶博士支开了,里面就他自己一个人。
熊燃带母亲来见师兄,一路刻意保持距离,也没敢和她牵手。白鹿明白儿子,
贤惠地配合他,只是不想跟在他身后,她走到前面去,母亲嘛,是长辈,哪有长
辈跟在小辈后头的,岂不乱了伦理纲常?
二师兄一见到白鹿,先是惊讶,后神神刀刀拉师弟到一旁,压低了说:「这
就你那位?模样倒是挺好,只是这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合适吗?」熊燃微微脸
红,说:「二哥你想哪儿去了,她是我妈!」二师兄「啊!」的一声,惊讶几乎
把他的眼珠子给挤出来,以为时下「母亲」二字已经洐生出不同的含义。好在师
弟的解释打消了这一疑虑,师弟说母亲想来散散心看看海,就带她来了。就这么
简单?就这么简单,师兄脑子也简单,笑呵呵接受了,没往复杂的地方想。
白鹿见他们滴咕半天,也过来凑热闹,插嘴说:「你们说什么呢?」二师兄
支支吾吾,他见白鹿比自己还小,不知称呼她什么好,搔着头语无论次,真是猪
八戒问道,见了妖精喊奶奶。白鹿抿嘴笑笑,又问:「你哪年的?」二师兄答六
九年。白鹿说:「那你比我年长些,干脆我也随小熊叫你二哥吧,省得为俗套费
脑筯,你呢,叫我小白或者小鹿都行,可以吗?」想来二师兄是个随性的人,小
拘小节,况且白鹿这样叫也没把他辈分压低了占便宜,所以哈哈大笑满口应承下
来,还说什么这样他又多了个弟妹。二师兄口无遮拦,又用词不当,还自以为很
会生趣,殊不知把熊鹿母子闹得大红脸了仍浑然不知。白鹿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上
这位二哥了,他年纪虽大,却和小孩子一样可爱。二师兄管白鹿叫小白,没敢叫
她小鹿,那样显得太过亲密,不合适。
(未完)